祁容立馬高高舉起自己的手:“那我呢,尊上,那我呢?”
元嘉笑意溫然:“司膳那邊新製了點心,你去嚐嚐,如果可口,派人給娘娘送去。”
一聽有新製的點心吃,祁容立馬喜出望外:“好!”
髙涯一邊隨自家主子朝殿外走去,一邊回頭望祁容向相反方向走去歡欣雀躍的身影。
元嘉注意到他動作,側目問:“髙涯,我事事順著祁容,由著他寵著他,你不會心存芥蒂吧?”
髙涯一驚,恭謹地搖了搖頭。
元嘉看他這副模樣,不由笑了笑:“你很像玉玉。”
像是預料到髙涯不會接話,他自顧自說下去:“玉玉是我救下的一條狗,沉默且忠誠。有一次我戲弄它,故意在和妖獸的對戰中裝作不敵。麵對比它強數倍敵獸,它毫不猶豫跳到我麵前,衝妖獸嘶吼。如果不是我及時攔下,它怕是瞬間被那妖獸撕成碎條。”
髙涯再嘴拙也知道此刻該接話:“我會跟玉玉一樣,對尊上忠誠。”
元嘉笑了下,說:“我這次去太川,是因為派去探查的隊伍在太川發現通往其他界的道路。但其中結界,非常人可破。而我恰巧知曉一破解妙法。”
想到祁容平日常常洋洋得意於自己天生精通陣法結界破解之法,髙涯心中劃過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元嘉道:“南海有鯪,其形似鮫,潛藏鮫人族而不出,唯其尾有淡色紅鱗。若以其血喂萬年玉心精,可破天地萬千結界。”
他雖未指名道姓,但髙涯頃刻猜到他口中“鯪”和“萬年玉心精”指的誰,當即跪下,“尊上,您對我和祁容有救命之恩,不管您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答應。”
元嘉將他扶起,依舊笑意盈盈:“你我自然放心,這妙法於你無害,反而大有裨益。隻是可憐祁容……”
“不可憐!尊上救過祁容的命,如今隻是要祁容的血,他不會不同意。”髙涯從未思路如此之清晰,語速如此之疾快過。
元嘉歎口氣,神色黯然:“可就算潑天的恩情,也比不上日日取血之恨。我倒不是忌憚他恨我,我隻怕,他受不了取血之苦,心存死誌。這南海鯪人,可不好找,若是由此耽擱娘娘探索其他界的計劃,我豈不是罪人。”
髙涯抬首急道:“這八年來,我和祁容都伴於尊上左右。祁容什麼樣人,尊上比我更清楚。隻要我擄走他,日日暗地取他血增強實力。他就算受盡取血之苦,也會強拚一口氣,期望某日突破重圍重見天日,得以在尊上麵前狀告我戕害同袍的罪過。”
元嘉幽幽長歎:“難怪常言道,玉石心,玲瓏心。髙涯,我果然沒看錯你。”
他笑盈盈,髙涯隻覺內心酸澀淒苦。
“你身邊那個叫祁容的鮫人呢?”
昏暗的宮殿內,唯有長明燈燭火搖曳。每當傍晚時分,宗越都不喜點燈。
“啊?”元嘉愣住,像是沒預料到宗越會這樣問。
“就是被你救下、經常派來送糕點的那個侍從。”宗越道,“他每次來,一邊看不起我,一邊又嘰嘰喳喳地找我說話。我雖嫌他煩,但好些天沒看到他,倒有些想他。”
“他啊。”元嘉眼帶笑意道,“他去和髙涯研究破除大千界和大千界之間的結界去了。娘娘若是想他,我立刻將他完整無缺召回來。”
宗越垂了垂眸:“那倒不必了。我隻是覺得他對你一片赤子之心,你應該善待於他。”
元嘉笑笑:“娘娘放心,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出事。”見宗越抬眸望他,才補上後麵一句,“畢竟他是娘娘溝通大千界的重要一環。”
宗越深深看他一眼。
元嘉又道:“娘娘如果再感寂寥,就派人去召我,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會回來,為娘娘排憂解難。”
他說得情真意切,宗越卻不敢信。
祁容對他的忠心,宗越看得清清楚楚,到最後,卻落得個“若是娘娘像他,我立刻將他完整無缺召回來”的下場。
或許她真看走眼。
她以為勸她放過生母、願意為民除害的元嘉心存善意,沒想到卻和她以往見過的大多數沒什麼不同。
元嘉卻突然湊過來。
“娘娘在失望?”
宗越被他突然越過來麵龐嚇一跳。
元嘉問:“娘娘你猜,這天底下是像我這樣的人多還是不似我這樣的人多?”
宗越沉默不語,半晌,“我不需要猜。”
她親眼見證過,知曉這世上多得是如她、如元嘉這般雞鳴狗盜之徒、蠅營狗苟之輩。
就連神也不例外。
當初她抱著多大希望飛升神界,後來就有多失望。
元嘉聽她這麼說,也沒拿話激她,他隻是照舊笑笑,岔開話題道:“娘娘,我這次去太川域,見到一奇觀。一個真仙境修士,明明實力強大背景深厚,卻對一地仙境修士低聲下氣百般討好。您能猜到是為什麼嗎?”
宗越睨他一眼,像是嫌他煩。
元嘉道:“我原以為他們是父子,畢竟常言道前世冤家,今生父子,能讓高位百般討好,除了父子還能有甚。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那地仙境乃是一位卓越陣法師。自娘娘下令號召征集天下煉丹、煉器、煉陣奇才後,此類人才地位水漲船高,才出現真仙境哄著地仙境投靠娘娘以為家族謀利奇觀。”
“我見此,不由想:上不行,下必止;上行,則下效。權勢越大,影響越大。一個君主的聖明,能迎來一個國度的河清海晏;一個君王的喜好,也能改變整個國家的偏好。風氣世道,看的從來不是身處低位螻蟻的個體,而是那高高在上絕對的主宰。娘娘今日一個號令,就可以改變世間修士對丹修、陣修的看法,那明日呢?”
“隻要娘娘是這仙域之主一日,娘娘想要什麼樣的世界,這仙域就能變成什麼樣的世界。”
“巧舌如簧,如果不是我曆經三界,怕是真會信你的話。”宗越凜視道,“如果真的主君聖明則四海升平,你告訴我,為何昶雅仙尊治下,仙官星君還是蠅營狗苟;如果我想要什麼樣的世界這仙域就能變成什麼樣的世界,你告訴我,為何我小千界人注定為世界規則所不容,哪怕竭盡一生,也生不下一個能留在中、大千界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