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閃身,消失在空氣中。
“宋林……”白璿膽戰心驚。
“我們也走。”宗越以為她是擔心,出聲安慰說。
“不是。”白璿鼓起勇氣指向宗越身後,“你看你身後,是不是有猛獸在盯著我們?”
宗越擰眉回眸,就見一條碩大的黑影潛伏在暗處,銅鈴大小的眼睛緊盯著她們。
見宗越回望,它輕輕地邁開步伐,從陰影中走出來,沐浴在夕陽的斜光裏。
“是火藏虎。”這種仙獸最善隱藏,她全部心思都放在聞翰和躺在地上的景燁身上,一時竟沒發現它,幸好白璿看見,出聲提醒。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白璿瑟瑟發抖。
“這種猛獸高達仙階上品,我不是對手。”
仙階上品的意思是,這隻猛獸的境界相當真仙,而且因為是獸,會比普通真仙更為厲害。
“你不是可以用弓嗎?”白璿道。
宗越的弓比她見過的所有弓都厲害,連景燁殿下的護甲都能刺穿。
“武器的威力,靠的不僅僅是弓,還有箭。”那支箭是她用鑄造傀儡所剩下的豐收女神的神力鑄成,自然厲害,但也僅限那一支厲害。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宗越沒太遲疑:“跑吧。”地上有現成的獵物,火藏虎不會閑得沒事追他們。
“可殿下他……”白璿猶豫不決。
“仙尊宮的仙官會去救他。”
事實上,他們一群人,會被她一個地仙布下的法陣困那麼久,才是宗越始料未及的。
“那若是他們沒有及時出現救走景燁殿下呢?”
宗越露出一抹略帶禮貌的淺淺微笑。
白璿明白過來,她的心都涼了。
“殿下被你這樣拋棄荒野,豈不是很可憐?”
“你若覺得可憐,就自己去救他。”宗越揚眉道。
白璿默不作聲,半晌才說:“你先前還想著我和殿下換魂。”
“那是先前,現在還是命重要。更何況,他若是僥幸未死,你不還是可以和他換魂嗎?”宗越反問。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可以這樣的理智,這樣的冷漠。你現在這樣對殿下,以後也會這樣對我是不是?”
宗越看她,平靜陳述:“我們才認識三天。”
三天的時間,白璿是以為自己會對她有什麼特殊感情嗎?
白璿沉默了會,說:“我不會走。我做不到拋棄殿下。”
行吧。宗越也不想多說什麼,轉身即走。
白璿的勇氣她欽佩,其中原因她也懶得過問。
白璿眼巴巴看著宗越越走越遠,忍不住高聲喚她:“宋林,你這樣走,你的圖謀就全枉費了。”
宗越回首,冷冷看她:“你以為我是第一次遇你這種神經病嗎?”
愛慕權勢就愛慕權勢,最厭惡的就是這種忽然自我感動行莫名之事之人。
“宋林……”白璿隻能看著宗越的背影越走越遠。
太川行府是回不去了。等出了墮淵森林,宗越叫回青鳳。
“主人。”
“去魔域吧。”就算再混亂,也隻能闖一闖了。
不是沒想殺白璿,可殺她不僅沒用,還隻會浪費時間。
忙了一場,似乎什麼都沒得到。宗越回首看了一眼墮淵森林,就是這一眼,讓她愣住。
隻見晚霞橘光映襯的墮淵森林上,黑氣如蛛網般凝聚纏繞,嫋嫋升起。
宗越忽然輕輕笑了聲。
“主人。”
“青鳳,你知道嗎?我覺得我又行了。”
仙獸異變,竟是真的仙獸異變。
她從某個不警惕仙官那打探來的消息竟是真的。也難怪仙尊宮的那群仙官半晌都解不開她的幻陣。
她略仰頭,看著黑霧彌漫。若不出意外,如今還深陷墮淵森林的那群仙官都會死。他們會成為那隻將誕生邪物的養料。
每個界都有每個界的宿命,天道不會讓任何界長存,幾乎每個界每隔萬年都會誕生邪物。邪物出世,若是擋不住,邪物所在的大千界及其下麵的中千界、小千界俱會灰飛煙滅。
“聽聞昶雅仙尊於五百年前莫名閉關,難道是預料到邪物出世,閉關禦敵?”
若真是這樣,事情就變得有意思。每一次的邪物出世,都會帶來一場長達千年的災難。這千年,生靈將會塗炭,戰火將會燎原,異變的環境會成為三界修士忘卻不了的噩夢,也會成為三界修士千載難逢的機遇。
“不過,說來也怪,前世仙界二千年,我從未聽聞過有關邪物出世的消息。”
至少,直至林澤飛升,九州都很和平,沒有絲毫要掀起戰爭的蹤跡。
“難道是因為我的重生,改變了曆史的軌跡,還是因為這其中有其他緣故?”
不知為何,宗越忽然想到位於中千界的雪山幻境,當年凝冰幻劍正是為鎮壓其中的邪物才下界。
難道是因為她的出現,改變雪山幻境邪物的出世,才導致眼前這隻邪物誕生?
“不過說來也可笑,我曾甘願放棄凝冰幻劍隻因不忍看事件生靈塗炭,如今倒比任何人都期待眼前這隻邪物降世。”
宗越勾唇嘲諷地笑笑。不知是笑自己曾經的虛情假意,還是笑自己如今的心狠手辣。
邪物在出世後吞噬足夠養料就會休憩,宗越幹脆在林邊找一便利的地坐等邪物出世。
人是不可能給她留下了,但那群仙官被吞噬後落下的仙器法寶,足以宗越應對大千界的一切。
就算是仙君,原本對上隻有一成把握,在得到林中仙官的遺物後,也變成十成。
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宗越閑暇地坐在墮淵森林旁,輕輕地整理垂在胸前的垂發,靜候邪物現世直至沉眠。
……
耳邊是淅瀝的雨聲,風吹來的氣息微微發苦。
“景燁,景燁……”
景燁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他就像站在一片霧茫茫山嵐中的旅人,茫然地回過頭,看向來人。
那人溫和地笑著,景燁認出了他。“伯父。”
昶雅仙尊柔和一笑,“是我,景燁。”
景燁惘然:“您不是在閉關嗎?姑姑讓我們所有人都不要打攪你。”
“是。”昶雅仙尊溫柔地笑著,語調平和,“可我現在有不得不出關的理由。”
景燁不懂,就在他想追問之際,昶雅仙尊拿出一物塞進他的手裏。景燁定眼一看,是仙尊令。
仙尊令乃是曆代仙尊以自身仙力凝結而成,見仙尊令如見仙尊。
五百年前,伯父閉關之時,哪怕姑姑如何請求,也沒交出這仙尊令。
而如今,竟將此物給他?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昶雅仙尊道:“這東西交給華綽我不放心,我隻放心交給你。景燁,你雖不是我的孩子,但卻是我養育長大。若問這世上有誰能在我走後撐起仙界,我相信隻能是你。”
他指尖一點,將自己體內的大半仙力轉至仙尊令中,再命仙尊令認景燁為主。原本玉色的仙尊令在得到他的仙力後,被染成冰藍,像剛從忘塵海底撈出來的剔透寒冰。
“伯父!”眼看他唇色愈發蒼白,景燁臉色劇變,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自一千年前,文星仙官占卜出有關邪物出世的卦象之時,我就知道,身為仙界尊者,鎮壓邪物,我義不容辭。自我出生以來,受天地饋贈,世人供奉,如今也到我回饋世間和世人的時候。”
“我死之後,魂魄三百年不散。景燁,你一定要在這三百年內,好生照看仙界,登上仙尊之位,不要讓我們一族的權勢,流落到外人手裏。”囑咐完這一句,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而墮淵森林外的宗越,則盯著被冰藍仙氣驟然蕩開的黑氣凝眉。
“伯父!”景燁猛地驚醒。
坐在他身邊的白璿原本心驚膽戰,見狀內心一喜,連忙上前攙扶:“殿下,你醒了。”
景燁這才想起他是在墮淵森林遇襲後昏迷,除了天色,眼前的景象和昏迷前別無二樣。他想告訴自己剛才那隻是夢,但手心的冰涼觸感提醒他一切都不是夢。
伯父他……是已經犧牲了嗎?
“殿下。”耳邊又傳來怯生生的聲音。
“是你?”景燁認出眼前這個女子真是當日貿然來自己麵前跪求行禮的太川行府仙侍。
白璿猶豫道:“我來墮淵森林遊玩,正巧見殿下你躺在地麵,可一旁有妖獸虎視眈眈,我不敢接近。沒想到就在我想方設法救你之際,天空忽然降下一道冰藍色雷劫,將那火藏虎劈死,我這才得以靠近你。”
冰藍雷劫?景燁目光落到一旁的火藏虎屍首上,凝著上麵熟悉的痕跡,心中一暖,知道是伯父出手救了自己。
就連身上的傷,或許也是伯父出手救治的。
他站起身,環伺四周,冷聲問道:“成和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