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小宣!”
林宣正獨自站在月華宮後院的花圃前,心緒迷惘煩亂。忽然自身後的上方傳來一聲呼喚,回頭一看,頓時讓她有些失笑。
隻見東賽雪落定在月華宮的金瓦上,正笑嘻嘻的招手,隨後腳尖輕點如踏雲而來般,落至林宣身前。
“你怎麼來了?”林宣淺笑的問著賽雪,如今這月華宮都被皇上給戒嚴,她就不怕嗎?
東賽雪一仰頭:“我幹嘛不能來!姑父不讓你們出去,但沒說不讓我來!”
“姑父?”林宣詫異。
“對啊!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這西木國的皇後是我父皇的妹妹,不過不是一母同胞,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兩個姑姑就都嫁到了西木國,所以我也沒見過她們!這一次不知道她和我父皇說了什麼,非要讓我來西木國做客,正好我在東郡國很無聊,所以就過來看看嘍,本來我是不想承認他們的,不過看在皇帝姑父這麼保你,我就順水推舟了!”東賽雪拉著林宣坐在花圃內的石凳上,一鼓作氣將自己的情況都說個分明。
林宣了然的點頭,難怪皇後叫東靜雅,忽地林宣側目看著東賽雪:“你不懷疑?”
“懷疑你嗎?”
東賽雪眯眼對著林宣挑眉。見到林宣揶揄的點頭,頓時如炸了毛一般:“小宣,你開什麼玩笑啊!她死了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幹嘛要懷疑你。再說了,雖然我和她是名義上的姐妹關係,但我這也是第一次見她。心機深沉的女子,我才不跟她稱姐道妹呢!”
越說東賽雪臉上的諷刺和嫌棄就越多,雖然她也是皇宮出身的女子,但她還是看不慣尹夢兒那副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作死樣。
林宣心中感動升騰,她與賽雪不過是萍水相逢,雖然聊得來,但總歸不及血緣上的情誼。可眼前賽雪說的真摯,眼中毫無懷疑之色,她還有什麼不能真心相交呢。
感動一點點升溫,林宣也笑的愈發溫暖,想到尹夢兒的死牽涉極大,不禁脫口問道東賽雪:“那尹夢兒怎麼會是郡主?她和皇後又是什麼關係?”
林宣此刻想弄清楚關於尹夢兒的一切,曾經放縱她的陷害和汙蔑,隻因她從不將尹夢兒視為對手,可如今她的死卻是讓自己深陷泥沼,她就必須要做些事情來為自己洗脫罪名。
“我之前聽父皇說過,我有兩個雙生姑姑,倆人長相一模一樣,不分伯仲。而且都是當年東郡國有名的美人,就連後來兩人成親,都是一同嫁到了西木國。大姑姑東靜柔當年嫁給了如今位及將軍的尹蒼天,而二姑姑東靜雅就嫁給了如今的皇帝姑父。
不過可惜,好景不長,聽說大姑姑當年生下尹夢兒之後,產後風寒不幸身亡,所以尹夢兒就直接被二姑姑給封為郡主,而她的爹爹尹蒼天後來也因為痛失愛妻,幾年後就被自己請求調至邊關。所以尹夢兒其實從小就生活在皇宮裏,也相當於是皇後姑姑的半個女兒了!”
林宣聽完東賽雪給出的信息,震驚於尹夢兒身世的曲折,但關於皇後對尹夢兒如此用心的態度有所了解。
“原來如此!”
東賽雪喝了一口墨雨送來的茶水,光澤潤潤的紅唇輕抿,滿目擔憂的看著林宣:“小宣,你放心,我相信皇上那邊肯定會仔細調查的!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林宣定睛睨著東賽雪,認真說道:“謝謝你這麼信任!”
“哎喲,你說什麼呢!雖然咱倆認識時間不長,不過我就是敢說肯定不是你殺尹夢兒的,就連我都懶得搭理她,更別說你了!”
兩個人淺談了片刻,當君莫言從轉角處慢行而至時候,東賽雪臉上又掛起了揶揄十足的表情:“小宣,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記得差人去行宮找我!”
“好。”
君莫言帶著諱莫如深的神色,坐在林宣對麵,半天也不見開口,但是不加掩飾的擔憂和為難依舊讓她看個明白。
“怎麼了?”
君莫言緊抿薄唇,雙目如同清澈見底的甘泉,一塵不染晶瑩剔透的凝著林宣,緩緩道來:“我會命人盡快將你送走!”
林宣擰眉:“送我走?原因?”這種時候,君莫言說出這樣的話,絕對非同尋常,再說尹夢兒的死多日來毫無進展,若是她就這樣離去,豈不是更加說不清道不明。
她可以殺人,但並不能隨意背負黑鍋。
君莫言皓月白衣坐於輪椅之上,似柔和與純淨兩種氣質附於一身,世間少有的美貌加之一顆血痣的點綴,愈發顯得飄逸脫俗之中還帶有一絲極致的魅惑。
特別是此刻仿佛有千萬般無奈,又無法述出口的哀傷含愁的模樣,讓林宣沒有來的心口一窒,定睛看著那眉宇間籠罩的一抹哀愁,心中漫上一股剪不斷理還亂的繁雜。
“你不要多問,這事我會盡快處理!日後離開西木皇宮,記得照顧好自己!”君莫言說的仿佛生離死別一樣,那壓抑著的情緒,讓心思縝密的林宣適時察覺到事情的不簡單。
“君莫言,你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要我這樣背負罪名就離開,你認為可能麼?更何況尹夢兒並不是我殺的。”
林宣有些氣結,不知道為何他這樣想一個人獨當一麵的態度,讓她心裏少有的泛起一絲憤怒,於他於自己皆有。
“宣兒,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如今事情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尹夢兒的死牽扯的太多,憑你一己之力,你如何能與手握重兵的將軍對抗?!”
君莫言說話之際,麵上的擔憂更加明顯,看著林宣也無比認真,愈發加重他話中的信服誠服。
而墨雨和墨風在後院不遠處守護著,兩人聞言相視無語,紛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默念:三爺,你何時變得這麼腹黑狡詐了!
“所以呢?你是想借用你的王爺的威名,暗中將我送走,那你又要如何與手握重兵的將軍解釋?君莫言,你當真認為我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嗎?”
君莫言搖頭:“宣兒!你知道我並不是那種意思,隻不過如今形勢危急,唯有將你送走,才能讓你逃離開這一切,否則若是你繼續留下來,後果。。。”
“有什麼後果我自己會承擔!君莫言,你太小看我了!”說著,林宣俏麵寒霜的側身就要離開,卻是忽略了君莫言雙目灼灼閃過的色彩。
側身而過的瞬間,君莫言輕輕拉住了林宣的手,在她頓步後,說道:“宣兒,如果你不願,那就作罷!隻是不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希望你都能為自己考慮一下,不要以身犯險,萬不得已的地步,一切由我來麵對,可好?”
低眸看著目光瀲灩的君莫言,其中不乏祈求的光芒,林宣心口堵塞般的難受,他這意思是想要為她背負一切?
“君莫言,你何苦。。。”
摩挲著手中柔軟無骨的素手,君莫言微闔眼瞼,“宣兒,你該明白的!”
是夜,林宣站在月華宮寢殿內的窗前,凝視著黑夜暗沉,曉風殘月,樹影婆娑,帶著末夏的微涼。
她該明白嗎?明白君莫言的用心,還是明白他對她的心思。
寄望於人從來不是她的性格,既然尹夢兒的死如此蹊蹺,而所有人的口徑都全部指在自己,那她總要為自己洗脫罪名而有所動作。
月華宮周圍全數被侍衛精兵看護著,即便深夜疲憊時,每個人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嚴陣以待。
而當林宣隱匿身形,如一隻捷豹穿梭與月華宮的時候,黑暗中的二層寢宮處,卻是有一人臨窗而坐,目光全部凝視在迅速移動的身影之上。
“墨雨,通知侍衛放鬆戒備!”
“是!”
林宣成功離開月華宮之後,一路直奔安寧宮,她已然問清楚,尹夢兒時至今日依舊被存在與安寧宮,據聞是在等著尹蒼天回朝後再做定奪。
今夜就讓她看看,到底這尹夢兒是如何慘死,又是如何被人將這罪名扣在自己身上的!
安寧宮門前兩名侍衛跨刀而立,不時輕聲低語著:“老王,你說這郡主都死了好幾天了,也不見下葬,還每天讓咱們這麼看守,這是要幹什麼!”
“嗨,黃命難為,再說這郡主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啊,我還聽說那幾年前就去駐守邊關的尹將軍就要回朝了,這事肯定還要拖上一陣子呢!”
“也是,這郡主是尹將軍和皇後姐姐唯一的孩子,如今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依我看沒準就是那什麼林宣幹的!”
被稱為老王的侍衛點頭稱是:“嗯,誰都知道這尹郡主對月王早就付諸芳心,那林宣說不定就是因此才殺了她的!”
林宣躲在安寧宮大殿前方的一處圓柱後方,聽到兩個侍衛之間的私語,表情冷冽無比,滿目寒霜如冰窖般凍人。
手中兩隻夾著銀針,腳下猛地移動,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候,帶著麻藥的銀針就已經刺入兩人的脖頸動脈。
睥睨著地上麻木昏睡的兩人,林宣無遲疑的伸手推開了安寧宮始終緊閉的朱紅色雕花木門。
入內後,殿內空無一人,唯有正中央擺放的一張冰床。上麵所安放的正是尹夢兒。
殿內燭火冉冉,昏黃朦朧的燈光下,與死人相處一室,林宣依舊鎮定如常。行至冰床側麵,忽地尹夢兒死不瞑目帶著猙獰的慘白雙目映入眼簾。
林宣圍著冰床走了一番,尹夢兒表麵並無任何致命傷,除去那雙比不上的擴散瞳孔外,其餘皆是與常人無異。
一點點觀察著尹夢兒的屍體,林宣定睛看著其被衣袖覆蓋的雙手,輕輕掀開一角,霎時就注意到她的指甲上的一點紅痕。
拽著衣袖,將她的手臂慢慢抬起,果真就見她三根手指的指甲內,有皮膚表層的薄皮殘存其中。
這說明什麼!至少如此看來,尹夢兒死之前,應該與對方有過接觸,且還撓傷了殺人者,而這一點足以證明她的清白。
然而,當林宣拉起尹夢兒的手臂時候,晃動了一下,才發覺她整個胳膊並不是僵硬的,反而癱軟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