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砸吧著嘴回味那絲絲香甜, 越品越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吃到過。
哪呢?
張曙光皺著眉頭,努力回憶。
“父,父, 吃果果!”
“每天都吃, 怎麼吃不夠呢?”
“甜啊,香!”
張曙光猛地睜大眼睛,看了看已經光溜溜的碗底, 又看了看陶罐鍋裏原本給蟒九留下的一些。
他從裏邊盛出來一小勺倒進碗裏,聞了聞。
涼了以後的湯味道比之前熱著的時候居然要香很多, 果味也濃鬱不少。
有個奇怪的念頭從心間劃過, 張曙光總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個問題答案的小尾巴,可是這個小尾巴出溜一下,又逃走了。
“曙光!”離走到他旁邊,見他失神的盯著手中的小碗, 以為他還在為崽子死掉的事情難過,坐到他旁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傷心,能做的你都做了,他自己也努力了, 別自責。”
張曙光回過神,輕輕搖了下頭,“我沒再想他。”
“那你想什麼呢?我聽說你當著虎非的麵就放血了,”離不讚同的皺著眉頭:“下次還是不要這樣,如果虎非心不好,你會很危險的。”
張曙光幹巴巴的解釋了句:“那會兒的情況真的挺急,我也是沒考慮那麼多,以後真的不會了, 現在也清楚我的血不是誰都能救的,我也不會再放血了,”他說完,突然反應過來,轉臉看離,“你怎麼知道我血特殊的?”
“我父親,兄弟,都是被你救回來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離無語的看他那個傻樣,突然就覺得挺有趣的,“別說是我知道,部落裏基本上被你救了血脈的人都知道。”
張曙光嘴角一抽,原來我以為是個秘密,現在看來,真的就是我以為。
“你們瞞得挺深。”
“誰也不會拿你的生命來開玩笑,我們比你更加愛惜你。”離好像在某個時間點就長大了一般,這要是換做以前,他肯定纏著張曙光要聽他說是怎麼把人救回來得。
但是現在,他卻在安慰他。
張曙光抿了抿嘴唇,把小碗遞給他,“你聞聞什麼味。”
“?”離狐疑的接過碗,聞了聞,歪頭想想,“好像果子啊,還是那種很甜的果子,你放了什麼進去?找到新的果子了?”
“不是,隻有我的血和筍幹地皮菜幹,是不是除了果味連筍幹和地皮菜幹的味道都聞不到。”
離又聞了聞,點點頭:“為什麼會這樣?筍幹和地皮菜幹的味道很重的。”
張曙光撇撇嘴,“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任何配料都沒放。”
離手指在碗底蘸了蘸,然後塞嘴裏砸吧砸吧,“真挺甜的,而且果味還挺濃,沒吃過的味道。”
張曙光認同的點頭,“對,是不是很神奇?你說我要不要再放點血煮一鍋看看?”
離無語的拍他,“剛剛才說了不放血,你怎麼轉臉就忘!”
“逗你玩的,真不放了,真的。”張曙光笑了聲,指了指陶罐鍋:“還有一些,給你喝點?”
“不喝,我又沒有什麼問題,喝了浪費,你自己都喝了吧,這些是給蟒九留的?別留了,我估計他今天回不來了。”離把陶罐鍋裏剩下的湯水全盛進碗裏,正好滿滿一碗,他小心的端給張曙光,示意他趕緊喝,“剛才看見蟒九嗖嗖兩下就沒了影,蟒二說蟒九好像不太對,你又給他吃什麼了?”
張曙光搖搖頭,捧著碗小口喝湯,“什麼都沒吃,他說餓了要去狩獵,別說他了,你今天換了什麼東西沒有?”
“換了啊,猴族的人拿了些果幹來換鹽,還有換背簍的,你說咱們帶來的肉幹是不是可以擺出去了,我感覺他們好像因為金獅族和金虎族分開的事情,有點兒著急要走的意思。”離回憶了下今天快天黑的時候,那些來打探消息的獸人,搖搖頭不確定的說道:“好像這裏有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一樣。”
張曙光輕笑了聲,為離的敏銳直覺。
不過他沒多說,別人愛怎麼樣怎麼樣,他們這次來的目的是告訴其他部落,崖岸部落有鹽,可以來他們這裏交換任何東西,而且他們的鹽價格便宜,隻要你帶來的東西不是特別沒用的,都能換回去鹽,多了少了不論,絕對不會讓你們空手而歸。
這是首領和巫都同意的,當時他們三個對鹽的價格還討論了下,結果三人的觀點一致,不用特別高,能把其他部落的獸人吸引來才是最主要的。
兩人正說著話,果走了過來。
他站在張曙光旁邊,有些忐忑的說道:“曙光,你別傷心了。”
張曙光拍拍身邊的位置讓他坐下,隨後道:“我真的沒傷心,”他抬眼看向時不時望過來的另外幾個亞獸人,抬手招招,等他們都聚在身邊後,才說道:“我真的沒事了,也想通了,以後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雲看看身邊的林,林看看張曙光,兩人往前挪了挪,伸手,“抱一下行嗎?趁著蟒九沒在。”
張曙光失笑,伸手,幾人全都湊過來,抱成一團。
“你沒事就好,我們都怕你會難過。”林開口道。
張曙光坐直身,輕輕點點頭,“難過是有點,不過我也放下了,像二哥說的,我盡力了。”
幾人都點頭,放下了好,不想了好。
“我們晚上燉了肉,你要不要吃點?”嬌問道,“你都沒吃東西。”
“沒胃口,我剛才喝了一肚子湯,飽了。”張曙光對她笑笑,“謝謝你們,我等會兒睡一覺,睡醒就是新的一天。”
離在旁邊開了口:“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張曙光嫌棄臉,“我自己睡,你還是跟二哥一起吧。”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
金虎族剩下的獸人被蟒二安排的人護送著離開,林貓族的人找到了更多的棉花,打算天亮以後過來換鹽。
“聽說了嗎?金獅族和金虎族分開了,金虎族全都遷族了,崖岸部落有獸人跟著一起走的,應該是給他們帶路的。”貓新在棉花中挑著裏邊的棉籽,小聲的說道:“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他們分開。”
貓北也同樣挑著棉籽,聞言看都不看他的懟了句:“少點好奇心,免得把自己折進去。”
“你好奇就自己去問。”貓寧在一旁把他們挑出來的麵子放到小袋子裏,斜了他一眼,“快點挑,明天睡醒就給曙光送去。”
“應該能再換一袋鹽回來,他們的鹽真好,我之前烤肉的時候放了些,特別好吃。”貓清蹲在貓寧旁邊,肩膀蹭蹭他,“我去換過一塊烤肉,也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那個味道真的絕了!”
“我也吃了,”貓北抬眼看他,點著頭聊著天,手裏動作絲毫不耽誤,“吃了以後嘴巴麻酥酥的,還有一個吃了味道雖然大,但是嘴巴裏火辣辣的,也很好吃。”
“他們真的很會做東西。”貓寧點點頭。
貓新把手邊的棉花挑完,拍了拍黏在身上的棉花,“要不然咱們過去看看?反正天才黑沒多久,曙光肯定沒有睡,你們動作快點把這些挑完。”
“不去,沒見誰是大晚上去換東西的,明擺著不是為了鹽去的,也不怕別人把你打出來。”貓寧瞪了他一眼,惱道:“你能不能歇歇你那打探的心思。”
貓新切了聲,到底沒再說什麼。
黑熊族的攤位,正在收拾東西的熊大拍拍熊二的肩膀,朝著正在吃東西的熊三努努嘴,“去問問去問問。”
“要問你問,沒看熊三表情都是僵的,我才不去找麻煩。”熊二看了熊三一眼,嘴一撇,“被亞獸人給趕回來了。”
“總比你沒有亞獸人強,”熊三聽見他在一邊嘀咕,沒忍住刺了一句,“好歹我還有亞獸人趕。”
這要是換成平時,他肯定就睜隻眼閉隻眼當沒聽見了,可是想到果剛才那麼著急另外一個人的樣子,熊三深吸口氣,不氣不氣,不氣不氣。
那是他們一個部落的亞獸人,還是個有伴侶的亞獸人,他不氣,不氣。
熊三磨牙,胸悶。
熊大和熊二瞬間閉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到底還是沒忍住,安慰了句,“你也別太傷心,聽猴族說那邊死了個人,他們肯定正傷心呢。”
熊三轉臉看向不遠處正在往樹上繞藤蔓的猴族獸人,見他們一個個正忙碌,到底沒有去打擾。
有事還是問果吧,他相信果不會騙自己,猴族可就不一定了。
張曙光躺在吊床上,原本他睡的那個藤蔓床已經同崽子一起埋了,他其實是想火葬的,畢竟埋坑裏也會出現被野獸刨出來啃食的情況。
但是離說,沒有人會把同族燒掉,他們都是挖坑埋了。
張曙光尊重他們,便請獸人挖了一個深坑將崽子埋了。
他另外係了一張藤蔓床掛在樹上,雖然鋪了厚厚一層皮毛,卻還是很不舒服。
其實不舒服的並不是藤蔓床,是他自己。
崽子沒救回來,張曙光說不在意是假的,說他太難過好像也沒有。
盡人事聽天命,這話說得輕巧,真要是遇上了,心裏還是堵得慌。
“曙光,你睡不著?”睡在他旁邊藤蔓床裏的離低聲喚他,“用不用我陪你?”
張曙光翻身看他,就見離也是單獨一人趴在藤蔓床內,身上裹了獸皮,隻露出個腦袋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