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那天,老遠就看見奶奶站在門前張望著。她見我走近不顧她雙腿的不便顛顛的走過來要幫我接行李,還揪著我的臉頰樂嗬嗬的問我“想不想家?”
我點點頭,覺得奶奶真的是老了,沒有了當年彪悍的不讓人親近的氣勢,手上長滿了老繭,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她摩挲我臉時的粗糙。
我沒有讓她接行李箱,自己徑直走進屋內。一會兒,我看著她高興地在屋裏忙來忙去,佝僂著背,給我找吃的東西。她局促的坐在我身邊,問我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問我學習難不難。
我突然覺得悲哀起來,我還是習慣了那個動不動就對我發火的奶奶,動不動就對我板著臉的奶奶,動不動就就生氣弄的家裏叮當叮當響的奶奶。因為這樣,奶奶最起碼就不會是這樣蒼老的病弱的樣子,就不會是這樣怕她說錯話以為讓我生氣不開心而小心翼翼了,也許也不會很快就要死了吧。
我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又一種再也見不到的離別。我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
在家裏待了一天,我就去當地的躍龍中學報到了。
老師看著我問道“你就是木天?”
我覺得很奇怪,有一種感覺,他的話讓我以為自己似乎在這裏待過一樣。不過我還是很聽話的“哦”了一聲。他接著說道,你的書我讓羅伊幫你領走了,你待會在他那去取吧。
羅伊,不認識。
這裏,我誰也不認識。
一進教室,整個班都沸騰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人太多,我不知道哪裏有空的座位可以坐。第一排的一個男生正在和後排打架,兩個人都爭紅了臉。
我覺得一陣煩躁,想立刻走出這個教室。
一個女生走過來說,你就是木天。雖然她用的是反問的語氣,但是我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肯定。
她拉著我坐到剛剛打架的那個坐第一排的男孩那裏。十分霸氣的說“靠邊坐”,然後轉身對我說,你以後就坐這裏吧。
我像被施了魔咒的孩子一樣,怔怔的半晌沒有說話,好久才坐下。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很壓抑。
為什麼這裏的一切都讓我立馬覺得惶惑,我說不出話來,我不知道怎樣宣泄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我曾經的快樂一瞬間離我十萬八千裏遠,我有想逃跑的衝動。
過了一會,老師來上課了,我覺得我的大腦裏一片空白,隻看見老師在上麵嘴唇一張一合的,我竭力的克製自己難受的心情,想著快點下課。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課鈴聲終於響了,那男生開口跟我說話了“木天,你哥哥呢?”
我覺得震驚,大大的眼睛裏裝滿恐惑。
我沒有個哥哥,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有一個哥哥。而他卻知道我的名字,叫的那樣義正言辭,問的那樣順暢自然。
“我沒有哥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氣憤的那麼大聲的對他吼道,然後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流出來了。
他慌了,立馬說到,你別哭,別哭了,我錯了,木天,我錯了不行嗎?
我看見他那副欠扁的樣子就覺得可氣。
可是我為什麼要哭呢?或許是這糟糕的天氣,或許是這陌生的環境,或許是這些陌生的人,或許僅僅是因為我被三番五次的問道“你就是木天?”
上第二節之前那個幫我領書的男生,就把課本給我帶到教室來了,我沒有給他說謝謝。
他走的太快,我還來不及說出口就不見他人影了,何況似乎我並沒有打算給他說的。
後來老師讓我幫忙抄幾道英語題在黑板上給同學們,我就利用中午放學的時間留在教室給大家抄,結果抄著抄著就進來了三個男生,一個是羅伊,那個幫我拿書的。一個是菏澤,喜歡上課按著手機玩遊戲。一個是尹湛,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唱著亂七八糟的歌。這些都是我後來知道的。
我正在自顧自的抄寫著,尹湛跑過拿著黑板刷一股腦兒的全給我擦了,並且還伾伾的說“學什麼學,我是中國人不學外國語。”
我當時氣得火冒三丈,憑什麼這麼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憑什麼自己不學還要影響其他的人。可是我當時隻是回到座位上自己生氣的把老師的教案書給撕了一頁。
我是在懲罰自己麼?為什麼完全表達不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我感覺這裏有一些東西時刻在壓抑著我。
尹湛跑過來厚著臉皮說“嘿,生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