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咧著嘴笑著對掙紮著站起來的墨嵐等人道:“走吧,咱們也去喝一壺?”
墨嵐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要喝你喝,最好喝死你。”他轉身走了。
墨菊瞪眼,追上他,“大難不死,這是托主母的福氣,喝死也得喝。”
墨嵐不理會他。
其餘十二星魂的人對看一眼,一個個雖然受得傷重,但好像撿了元寶一般,精神地跟在二人身後走了。
“不愧是墨閣的人!”花落讚歎了一聲。
淩蓮、伊雪對看一眼,慶幸她們沒被景世子收拾。
風露嘟起小嘴,小聲嘟囔道:“其實和景世子過招一定過癮,可惜我們沒機會。”
花落聞言頓時擰她耳朵,惡狠狠地道:“死丫頭,不想死就趕緊給我打消這個念頭。你以為是什麼人都能從景世子劍下活著出來的嗎?我看你是皮緊了。”
風露頓時“哎呦”地叫起來。
花落教訓夠了她才慢慢地鬆了手,淩蓮等人看著二人笑了起來。
弦歌和青裳對看一眼,他們是見慣了世子和世子妃打架,如今世子雖然收拾了墨菊等人,但沒為難世子妃,也是因為疼她不舍得,這樣的世子和世子妃、小公子一家團圓如此美好,也讓他們緊張的心情也輕鬆下來。
這一夜注定是一個和樂融融夜。
容景進了主營帳,有人立即將新出鍋的飯菜端進了營帳內。
容景並沒有立即吃飯,而是走到桌案前,提筆在宣旨上刷刷幾筆,落筆有力。
雲淺月抱著容淩走過去看,隻見宣紙上寫了兩個分外漂亮極具風骨的字——雲開。她挑眉,看向容景問,“這是給容淩起的表字?”
容景輕輕“嗯”了一聲,問道:“就叫這個如何?”
“你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雲淺月頓時笑了,對懷裏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宣紙上字跡的小人兒道:“容淩,字雲開,容雲開。你看,你爹多喜歡你,他在表示因為娘和你回來,他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呢!”
容淩似乎也極其歡喜,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似乎要夠宣紙。
容景緩緩地放下了筆,將宣紙吹了吹墨跡,拿起來,遞到容淩手裏,容淩立即伸手抱住宣紙,他看著他,眉眼綻開,笑意輕軟,對他道:“你娘說得對,爹爹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將來你有了妹妹,名字就叫月明。”
雲淺月愕然了一下,看向容景,見他目光溫柔,她臉一紅,隨即好笑地與他說起了懷著容淩時候與他出生時候的上官茗玥、神女、三位掌刑堂長老以及雲山的人都猜測她是懷了不止一個孩子的事兒。
容景聽她說罷,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盯了片刻,又看向容淩,似乎實在不能想象她的肚子當時能有多大,裝了一個容淩不說,竟然還讓所有人以為是懷了不止一個孩子。他眸光變化,湧上一絲遺憾。
雲淺月伸手握住他的手,對他笑道:“容淩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福氣,有些遺憾也是一種美好,我懷孕你不知,生下他你不知,雖然遺憾,但是你今日突然知道他見到他,這種大喜以後回憶起來也是一種美好不是嗎?神使、子書都說我的身子雖然剝除生死鎖情受了損傷,但因吸收雲山下曆代先祖的靈力,修複得快,所以,休養個幾年後就沒大礙了,可以再有孩子的。正如你所說,再生一個女兒,我們就叫她月明,到時候我寸步不離你身邊,你可以看著她一點一點地成長,那時候說不定容淩也能照看妹妹了。”
容景眸中的遺憾散去,莞爾一笑,他本是通透之人,感受到雲淺月和容淩的真實和溫暖,這種幸福圍繞著他,讓他深知除了好好愛他們,多做任何事情都是無意義,微笑著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吻了吻專心玩宣紙的容淩,點點頭,“好!”
雲淺月笑容蔓開,燈光下,容顏如花。
“將他給我!”容景對她伸出手,去接容淩。
雲淺月看了他一眼,笑著將容淩遞給他。
容景自然地將容淩抱在懷裏,雖然有些生疏,但不見緊張和小心,軟軟的一團被他托在手裏,讓他忽然升起一種為人父的感覺,這種感覺比早先得知他有了孩子還要強烈。
雲淺月看著父子二人,想象千遍他們在一起的情形,也不如事實來得讓她感動。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神情,一大一小兩張貼在一起的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她因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因他們而生。任何人也體會不到她這一刻的幸福。
不知不覺,眼中有淚水積蓄。
容景抱著容淩看了她一眼,伸手為她拭去未出眼眶的濕潤,看著她紅了的眼眶壓抑著情緒取笑道:“娘親哭鼻子的話,會讓兒子笑話。”
雲淺月破涕為笑,嗔了他一眼,轉身坐在了桌前。一日夜沒吃飯,再不吃的話,容淩該沒奶吃了。
容景自然地坐在她身邊,一手抱著容淩,一手拿起筷子為雲淺月夾菜。
燭光搖曳,一家三口分外溫馨。
飯後,雲淺月因為一日一夜睡得足,自然沒有睡意,容景自然也沒有困意。容淩初次見父親,又因為母親在身邊,歡喜興奮,也不見困意。
三個人上了床,雲淺月與容景說她昏迷醒來後在雲山懷著雲離時的事情,大多是每一日容淩的變化,她當時都記下來,就想著有朝一日事無巨細地告訴容景,雖然他錯過了容淩的成長和出生,但是也該讓他體會了解當時的感覺。
容景靜靜地聽著,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尤其是說到容淩踢騰她肚子的時候,他忍不住拿眼睛挖容淩,“在娘親肚子裏竟然就這麼淘氣?”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他本事著呢,若是不淘氣的話,哪裏能將上官茗玥傳給我的靈術,我本身的靈術,還有雲山下蘭花台的靈術吸收了很多,在我肚子裏胎盤的外圍結了個網?寒池下的寒氣根本半絲沒傷到他。”
容景緊蹙的眉頭鬆開,眉眼染上一抹驕傲。
兩個人又圍著容淩敘了片刻話,容淩畢竟太小,實在耐不住困意,一手抓著雲淺月的衣領,一手抓著容景的手指,左邊是母親,右邊是父親,呼呼睡去。
雲淺月看著他幸福的小模樣,也不由露出幸福的笑意。
容景看著母子二人,許久,失笑道:“昨夜我是聽到有孩童啼哭,卻沒有想到……”
雲淺月好笑地看著他道:“你嚇了死命令,說誰敢打擾你就軍規處置,誰還敢再來打擾你?”說著,她想起昨日,臉不由紅了。
容景揉揉額頭,看著她燈光下暈開的嬌顏,眸光要滴出水來,須臾,他目光轉向在二人中間睡著的容淩,輕歎一聲,“算了,來日方長。”
雲淺月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嬌嗔了他一眼,摟著容淩對他道:“什麼時候再開戰?”
“多休息幾日,不急。”容景道。
雲淺月想著容景贏了雲城,夜輕染退回了京城,顧少卿前去雲城接收鎮守,他們如今還在雲城外安營紮寨,怎麼也要先進雲城再說。況且連番一個月的數戰,大軍的確休要休養幾日。即便容景受得住,將士受得住,士兵們也受不住。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別話,夜深了,起了困意,容景終是忍不住將容淩從二人中間輕輕地挪到了大床裏側,將雲淺月摟進懷裏,擁著她入睡。
入睡前,雲淺月聽他嘟囔,“他以後不能跟咱們一起睡。”
雲淺月失笑,“怎麼也要等他再大一些。”
“你不是說剛生出他的時候,他和上官茗玥住在一起一個月嗎?既然他能看得了他,別人也能看得了。不一定非要和咱們睡在一起。昨日夜你沒見他,他也好好的。”容景道。
雲淺月對他道:“那時候是沒辦法,我要坐月子,上官茗玥喜歡他。”
容景蹙眉,似乎斟酌了一下,對她道:“那就等他過了百日再不與我們住在一起。”
雲淺月不舍地反駁,“百日還是太小了。”
“小?”容景挑眉,“他天賦異稟,耳目靈通,對外界氣息敏感,雖然還小,但是也不能當小視之,難道你想他……”說著將手滑到她睡袍內,意思不言而喻。
雲淺月想著他說得也對,握住他的手,無奈地同意,“好吧!就等他過了百日之後。”
容景見她答應,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夜深春暖,軍營靜謐,一夜好眠。
第二日,雲淺月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了容景,也沒了容淩,她挑開簾帳,看了一眼天色,時間還早,太陽還沒升起,她伸了個懶腰,坐起身,披衣下了床,走出營帳外。
天色極好,東方泛紅,朝陽還沒升起。
“小姐,您醒啦!”淩蓮和伊雪守在帳子外,見她醒來,齊齊眉眼含笑,不等她開口問,就連忙說道:“世子帶著小公子去南山頂上看日出了。”
雲淺月挑眉,“看日出?什麼時候走的?”
“有半個時辰了,說您從雲山出來一直趕路沒休息,應是很累了,讓我們別吵醒您。”淩蓮抿著嘴笑著道:“世子抱著小公子像模像樣的,到底是父子,小公子在他懷裏半絲不鬧騰,聽說去看日出,歡喜得跟什麼似的。”
雲淺月看向南山,不由露出笑意。容景是什麼人,他清楚從容淩出生到如今見過許多人,況且跟上官茗玥在一起待了一個月,上官茗玥傳輸了他一些思想,後來玉子夕這一路跟她回來,也傳輸了他不少東西,他這個父親如今接手了,自然不容許他的兒子被誰灌輸什麼不利於他的事情,這是抓緊機會板正他在容淩心中的地位呢。
“今早雲城的顧將軍派人傳來信,說雲城整頓好了,讓世子和您帶著大軍啟程進雲城呢!”淩蓮又笑道,“顧將軍估計也聽說了小公子的事情,說今日一定要啟程,世子若是不吩咐大軍啟程去雲城的話,他就扔下雲城跑回來看小公子了。”
雲淺月聞言好笑,“顧少卿怎麼跟個孩子似的?早晚不是得見?”
“您來那日我軍大敗了天聖軍,軍中除了世子外就顧將軍用兵如神,他沒辦法,隻能率領先鋒軍去接收雲城,如今雲城安定了,他便坐不住了。”伊雪也笑著道:“除了想見小公子,也是想見小姐您的,畢竟您離開了這麼久,如今總算平安回來了。”
雲淺月向雲城方向看了一眼,如今慕容大軍駐紮的地方在雲城三十裏地外,說啟程進程的話也很快,她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去告訴沈昭下達命令,今日就啟程進雲城吧!”
“世子還沒回來!您不與世子商量了?”淩蓮一愣,悄聲問。
“不用商量了!他回來也會如此吩咐。”雲淺月笑了笑,轉身進了營帳。
淩蓮、伊雪想著世子定然聽小姐的,即便不同意也會啟程的,立即去找沈昭了。
不多時,沈昭下達了命令,全軍準備,一個時辰後啟程前往雲城。
雲淺月梳洗妥當,又從營帳內走出來,站在門口等候,不多時,太陽升起,冉冉光輝,普照大地,她想著南山頂上應該比這裏看到日出早一些,容景快帶著容淩回來了。
果然一盞茶後,容景帶著容淩出現在軍營門口。
雲淺月走上前去迎接他們,容淩似乎極其興奮,見到她後,咿咿呀呀地說著,她好笑地伸手抱過他,小身子暖暖的,半絲也沒有從外麵回來沾染雨露的涼氣,可見容景這個父親做得實在周到稱職,她親了親他的小臉,對容景笑問,“南山的日出好看嗎?”
“不及你好看。”容景看著她被朝陽映照的臉,眸光溫暖。
雲淺月臉微微一紅,真比朝霞美豔三分,她嗔了容景一眼,對他說了顧少卿來信以及她吩咐大軍啟程進雲城的事情。
容景微笑點頭,“就料到他會等不及,去雲城休息也好。”
三人進了軍營,回到中軍帳,用過早膳後,大軍駛向雲城。
玉子夕昨日喝得多了,今日不能騎馬,與雲淺月和容景擠在一輛馬車裏,厚著臉皮地討好姐夫,再不見他跟隨雲淺月這一路上從東海回來教壞雲離的壞模樣。
容景見他和容淩一樣乖巧,因為心情甚好,首次大度地放過了他。
容淩大早上和父親一起跑出去看日出,如今累了,在車中呼呼大睡。
慕容大軍駐紮的營地距離雲城三十裏地,並不太遠,一個時辰後,大軍來到了雲城外。
顧少卿大開雲城城門,帶領一眾將領出迎,他顯然在上一戰受了傷,腦袋蹦了一塊綢布,但好在沒傷到臉,不影響他的俊美。見大軍來到,不等走到近前,他就直奔著容景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奔去。
雲淺月聽到他熟悉的腳步聲奔來,挑開車簾,從車內探出頭。
顧少卿乍然看到雲淺月麵色一喜,隨即伸長脖子往車內看,第一句話就問,“孩子呢?”語氣急切。
雲淺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算起來容景和夜輕染的戰役也打了一年兩個月了,鐵血戰場,每一次都人肉白骨堆積,多次戰役,磨礪了無數將領,也磨礪了將領的鋼筋鐵骨。顧少卿這個曾經的南梁大將軍也變了不少,曾經是刀鋒般鋒利,如今多了精魄挺毅。見他急切,側過身子對他笑道:“在馬車裏睡著呢!”
顧少卿扶住車轅,探頭往裏麵看。
容淩在容景的懷裏睡得呼哧呼哧的正香,小臉,小鼻子,小小的身子像一團麵團,白白的,嫩嫩的,小手睡著了還抓著容景的衣襟,將他月牙白錦袍都抓出了褶皺,父子二人的容顏驚人地相似。
顧少卿呆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指著容淩問,“就是這個孩子?”
“嗯!”雲淺月點頭。
“怎麼這麼小?這得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會騎馬射箭?”顧少卿蹙眉。
雲淺月默了一下,好笑地看著他。
容景抬起眼皮,看了顧少卿一眼,慢悠悠地道:“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顧少卿輕咳了一聲,摸摸腦袋,幹笑了一聲,盯著容淩不移開眼睛,似乎對這個小東西極其好奇,想要伸手去奪過來研究,但是礙於容景抱著沒敢下手,想要上車看,但是車裏玉子夕四仰八叉地躺著呼呼大睡,站了大半地方,已經沒了地方,他有些幹著急。
“我下去,你上來吧!”雲淺月輕輕一縱,跳下了車,讓出一塊地方。
顧少卿也不客氣,立即跳了上去。
簾幕落下,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即便看不見車內的情形也能想象到顧少卿該是正趴到容淩臉前看他了,她笑著搖搖頭,想著希望將來這個臭小子別被這麼多人給寵壞了才是。
沈昭見雲淺月下車,給她牽來一匹馬。
雲淺月翻身上馬,隨著隊伍一起進城。
除了隨顧少卿牽來城門口迎接的眾將領和官員外,還有雲城的百姓,一路上發出歡呼聲。雲淺月攜子而歸的消息已經再不被掩飾地傳遍了天下,百姓們更多的是對容淩的好奇。
來到城門口,容景馬車不停,沒讓容淩露麵,進了城,徑直進入雲城總兵府,
雖然百姓們沒見到容淩,但是依然足夠興奮,這一日,雲城內一直喧鬧,直到入夜。
容淩這些日子跟著雲淺月趕路奔波也累壞了,早先還沒顯出來,如今是呼呼大睡,一直睡了半日,直到傍晚才醒來。
顧少卿從將容景的大軍接進城,便做了甩手掌櫃,將事情都推給了南疆國舅和沈昭,即便容淩一直不醒,他也守在旁邊,直到傍晚的時候將容淩等醒了,做了好一番自我介紹,他先識得雲淺月,自然從雲淺月這邊算了輩分,也讓容淩叫舅舅,但是容淩不買賬,對他不咋理會,他分外鬱悶,絞盡腦汁逗著他玩,最後在屋子裏打起了把式,耍了一套劍法,容淩才歡喜的揮舞著小手找他抱。
雲淺月坐在一旁看著顧少卿好笑,容淩見得舅舅太多了,舅舅這個稱呼實在引不起他好奇新鮮了。她想著等他的親舅舅南淩睿見到容淩的時候,應是比顧少卿更費心才能收買他,估計夠他鬱悶的了。
入夜,顧少卿才離開了容景、雲淺月下榻的地方,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雲淺月在他離開後對容景笑道:“沒想到顧少卿這麼喜歡小孩子。”
容景懶懶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道:“因為他是容淩,你見吸血將軍在大街上見到小孩子什麼時候撲過去的?”
雲淺月莞爾,她和容景熟悉的人恐怕都將容淩當自己的孩子了。她想起聽子書說過關於翠微公主的事情,對容景笑問,“哥哥當時給你送了翠微公主,你怎麼沒收下?”
“嗯?”容景挑眉,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她,“你想我收?”
雲淺月微微揚了揚脖子,看著他,“是誰說我若不回來,他就收……”
“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收,若是真收了,如今某個女人回來就該哭死了。”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外麵傳來,打斷雲淺月的話。
雲淺月立即住了口,看向門口,隻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風塵而來,正是風燼,她失笑,“昨日我聽說你不是還在北疆嗎?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這裏?”
風燼挑開珠簾進了屋,珠簾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直奔在床上躺著玩的容淩走來,隨口道:“北疆如今用不到我了,過來看看我幹兒子。”
雲淺月是知道風燼當時在容景頹靡的時候賺個了幹爹的,她好奇地看著他,“你是怎麼知道我有了孩子?如此未卜先知?這幹爹當得可真快!”
風燼來到床前,盯著容淩看,隨意地道:“你若是活著,早晚會有孩子,與其當一大堆叔叔舅舅裏麵的一個,不如當個特殊點兒的。”
雲淺月失笑,看向容景。
容景似乎覺得這事兒特虧,微微板著臉看著風燼不說話。
“兒子,我是你幹爹!和你娘是光著屁股長大的交情。”風燼做特別的自我介紹,“我叫風燼,記住了?”
容淩似乎覺得幹爹這個稱呼特別,尤其和他娘的交情也特別,頓時對風燼新鮮起來,好奇地瞅著他。
風燼看著他小鼻子小眼睛小身子,頓時樂了,一把將他從床上抄起來,舉過頭頂,對他繼續介紹,“幹爹會的東西可多了,將你娘從萬丈懸崖上扔下去,崖底的湖水濺起三丈高,和她打架打三天三夜,將房子都打塌了,差點兒將她埋在底下,還有……”
他話音未落,容景飄出一縷氣線,點住了他的啞穴,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容淩不明白他怎麼突然不說了,睜著小眼睛瞅著他。
風燼拿眼睛瞪容景。
雲淺月本來聽得一臉黑線,如今忍不住笑出聲,挖了風燼一眼,“還好意思說你的壯舉?脾性差得跟毛驢沒二樣。”
風燼想反駁,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拿眼睛嗖嗖對容景放箭。
容景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對他道:“你以前欺負我的女人也就罷了,如今再教壞孩子的話,不如這張嘴一直封著的好。”
風燼說不出來,容淩似乎明白是他親爹使了壞,立即對他咿咿呀呀起來。
“他在說你欺負人呢!”雲淺月看著容淩對容景笑道。
“他在誇我厲害呢!”容景糾正,“就該讓他知道誰才是他的親爹。”
雲淺月無語,這個人連孩子的醋也吃,這也太有格調了。
容景放下茶盞,極其優雅地對風燼挑眉,“明白了?幹爹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風燼心中惱怒,但是知道如今雲淺月回來後,麵前的這個容景就是活的,他鬥不過他,暗自磨了磨牙,點點頭。
容景輕輕揮手,解開了風燼的啞穴。
風燼冷哼一聲,對看著他的容淩道:“走,陪幹爹去洗澡。”話落,帶著他就走。
容淩就愛玩水,聽說洗澡,頓時高興地咿咿呀呀起來,十分樂意。
容景倒不攔著,任由風燼將容淩抱出房門走了。
雲淺月想著風燼自然不可小看,他跟隨在她身邊十多年,能屈能伸,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容淩能這麼快就被他收買,顧少卿和他差了不是一個等級,也不奇怪。
這一夜,風燼沒將容淩抱回來,隻派人來傳話,跟他睡了。
雲淺月沒聽到容淩的哭鬧,也由了他。容景想了雲淺月一年,自然不滿足夫妻小別勝新婚的一夜,如今容淩有風燼看著,正合他意。
所以,這一夜,帷幔輕搖,煙籠雲紗,說不出溫柔繾綣,道不盡無盡柔情。
第二日,雲淺月自然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風燼在她醒來起床後抱著容淩進來,對她脖子上的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紅痕大肆嘲笑。
雲淺月被容景訓練得臉皮厚了,對他一針見血地反擊,“你年紀也不小了,是否該找個女人大婚了?沒大婚的人,才會說葡萄是酸的。”
風燼頓了一下,撇撇嘴,在雲淺月以為他被堵住的時候,隻聽他道:“聽說東海王除了洛瑤公主,紫蘿公主外還有一個公主。也是不錯?”
雲淺月呆了一下,“你說菱鈺?”
風燼挑眉,看著她,不言而喻。
雲淺月頓時笑了,“菱鈺從沒踏出過東海,你也沒見過她,怎麼想要她?”
風燼漫不經心地道:“玉子書、玉洛瑤,玉子夕、玉紫蘿長得都甚是不錯,她該是也差不到哪裏去。”話落,他看了容淩一眼,倒出緣由,“這小子將來娶媳婦,自然要千挑百選,眼光怕是高得很,也許我們生個女兒,長得好,被他看上也說不定。”
雲淺月幸好沒喝茶,但也被他的話噎了個夠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人家菱鈺雖然待字閨中,但是怕是還不知道他是哪號人物,也許知道,但也就僅限於知道而已,他倒好,動作到快,竟然將來有兒女都算計出來了。
容景聞言看也不看風燼,似乎懶得看他。
過了許久,雲淺月緩過神來道:“這可難了,菱鈺小丫頭雖然長得是很好,但也是個高傲的主呢!”
“難道我就差了?”風燼斜睨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道:“你哥哥嫂嫂已經答應幫我了,你爹娘也答應了。有他們牽線搭橋,放心,不用你去做臉。”
雲淺月唏噓一聲,想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動作如此快?他不僅已經擺平了南淩睿和洛瑤,而且還擺平了她爹娘?她看向容景,他知道這件事情嗎?
容景眼神也不瞟來一個,沒興趣地道:“我想你還想不過來,哪裏有心思關心別的。”
雲淺月輕咳了一聲,聽他提到她哥哥嫂嫂和爹娘,對風燼問,“北疆如今是何情形了?他們四個說什麼時候可有奪下北疆揮軍過來?”
“明太後那老太婆是前任暗鳳,自然有幾分本事,但也僅限於阻擋幾日而已。你爹娘去了北疆助陣,拿下北疆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風燼不屑地道:“夜輕暖吊著一口氣,活不了兩日了。北青燁還算有些良心,日日拿藥喂著她。”
“北青燁……”雲淺月看向容景,對他道:“哪怕爹娘不去北疆相助,有個北青燁在,北疆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吧!”
風燼聞言挑眉,“怎麼?北青燁還是個人物?爺怎麼沒看出來?有他那樣的北崎王北崎能活到參與征戰也是稀奇。”
雲淺月笑看了他一眼,對他道:“你忘了幾年前我們去北崎皇宮,當時看到了什麼?”
風燼一怔,想了想,忽然眯起眼睛看向容景,“當年在北崎皇宮和我們迎麵相遇的人是你?北青燁是你的人?”
容景眉梢動了動,沒答話。
風燼哼了一聲,“手能伸到北崎,你可夠長的,怪不得那次我們白走了一趟。”
雲淺月笑道:“否則他怎麼可能將榮王府當時庶出一脈全部拔起送去了北疆以北的苦寒之地?你真以為他放手不管了嗎?北疆以北的苦寒之地是和北崎相連。他即便再是榮王府的不肖子孫,也不可能讓榮王府脈息傾亡,片瓦無存。”
風燼瞥了瞥嘴,見容景拿定主意不理他,似乎不想和他同流合汙,他看了雲淺月一眼,故意氣他,得意地道:“他再能耐又如何?還不是看上我家的嬌花跑過來眼巴巴地寵著?”
雲淺月忍不住抬腳踹了他一腳,瞪眼笑道:“誰是你家嬌花?”
容景終於扭頭看他,語氣不見惱怒地溫聲道:“你既然有心娶東海的菱鈺公主,我這便派人送你去東海吧!”話落,不等風燼反抗,揮手無數氣線將他捆住,對外麵吩咐了一句。
墨菊笑嘻嘻地應聲出現,扛了即便防備也不是容景對手的風燼“嗖”地出了房門。
房中沒了風燼的胎噪,頓時清靜下來。
雲淺月倒也不反對,風燼是該治治,容淩才多大,他就算計上要生女兒下嫁了,有他打個頭的話,那麼其餘人還得了?將來她可不想他的兒子身邊圍著一大堆女人。
兩日後,北疆果然傳來消息。
南淩睿帶領人馬攻占北疆,北青燁叛變,與南淩睿裏應外合奪城,明太後還沒下令迎戰,就被突然出現在北疆的容楓困住劍殺,夜輕暖雖然病中撐著一口氣,但還是殊死一搏殺了北青燁。北青燁在她麵前死去,她也油盡燈枯,死在了他身邊。
對於夜輕暖來說,也許到最後一刻,她恨的人不是容景,不是雲淺月,不是南淩睿,不是讓她大敗的風燼、洛瑤,而是北青燁。這個她在戰場上利用托付了終身的男人,懷了他的孩子,沒料到他竟然是容景的人。
所以,她哪怕用盡最後一口氣,動用了畢生暗鳳所學,也誓必殺了北青燁。
據說她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我該聽哥哥的話回暖城,哪怕在八荒山被南淩睿殺了也好過今日。”
她終是悔了!
其實老皇帝死,夜氏帝師死,夜天逸背離夜氏,德親王死,德親王妃死,她身為夜輕染唯一的妹妹,夜氏暗鳳之主,哪怕有個明太後前任暗鳳之主擋著,但她想離開脫離夜氏也不難。可惜她偏偏為了保住夜氏和夜輕染的皇位不甘心而落得這個下場。
雲淺月想起在榮華宮他們一群人圍著解花簽,夜輕暖簽文上麵畫了一株菊花,寫著“南堂春色”,下麵又篆刻了一句小詩,“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當時她讓夜輕染給解惑,夜輕染看了一眼,眸光沉了沉,不過一瞬,便將簽文扔給它,隨意地說她的春天在南。夜輕暖臉紅著說她終身不嫁,哪裏有春天?注釋上說“抽此簽者是人間帝女花。此簽生來富貴,奈何飄零。對坐者飲一杯,自抽一簽。”,當時她坐在夜輕暖的對麵,替她飲了酒。
南堂春色,夜輕染何其聰明,當時也許悟透了。
夜輕暖戰場招夫就在南淩睿率領著南疆的兵馬擊敗她的時候,占了兩個南字。春色無非說的就是她的姻緣,戰場招夫,擇了夫婿。而當時正是她在萬年寒池下三個月的時候,天聖是九月未,菊花盛開的季節。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上官茗玥從九仙山師祖處拿的開光的簽文終究靈驗,正如他所說,那簽文可看平生事,可觀心底事,可覽風月情事。一個“南堂春色”終究是應了她的命運。這一株人間帝女花,終是飄零了去。
想起數年前那個弱不禁風被風一吹就昏倒的小女孩,想起數年後回歸京城她披著雪白的披風,如一團輕如白雪的雲朵,想起她那一句句喊著景哥哥雲姐姐藏了無數心思和黑暗的純真的笑,終是一去不複返,也終是讓她聽聞她的下場後心裏有些難受。
容景看出雲淺月臉色不太好,伸手攬住她的纖腰,溫聲道:“北青燁武功不是稀鬆尋常,否則他如何能是北崎的王?他武功高絕,身邊保護者眾,卻讓一個瀕臨病危的女人殺死,除非是他甘願。北青燁未必沒在相處中對她生了情,覺得虧欠了她,一命償還了她,陪她一起死。夜輕暖有一個人陪著,她終究是不太可憐。”
雲淺月點點頭,北青燁的武功她自然清楚,打住傷感,轉移話題道,“容楓回京就是為了報仇,他一直想對明太後下手,卻是一直沒能抓住機會奈何她,如今報了文伯侯府一門被滅門的仇,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容景眸光溫涼,“當時他回京,我許給了他老皇帝的性命和明太後的性命,文伯侯府總歸是容氏的旁支,老皇帝先死了,明太後這一條性命總要還回來,將她的頭顱拿去文伯侯府的陵墓血祭。”
雲淺月輕吐了一口氣,“我先還擔心夜輕染會不放容楓走,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容楓不是心向著他,幫助他,無非是為了我和查出明太後下落殺了她,才一直留在天聖。這些年他背負著親眼所見的文伯侯府滅門血案活著,終是不易,他受了許多苦。”
容景低頭看著她,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地道:“也算是夜輕染在他身上網開了一麵,若是他真出手留容楓的話,即便是我派人接應,容楓也從他身邊完整無損地走不掉。”
雲淺月點點頭,問道,“他說了將來如何嗎?是否去文伯侯府陵墓血祭完來找我們?”
容景搖頭,“沒說!”
雲淺月想著容楓本來就不喜朝堂,以後即便是容景拿下京城,他怕是也不回去了。不過也好,他本來就是如風的男子,是不該被京城困住。
轉日,北疆被攻破,明太後、夜輕暖、北青燁都身死的消息傳遍了天下。
天聖泱泱大國,曾經四海臣服,小國不能望其項背,年年納貢,歲歲稱臣,繁華百年,掌控百年,盜國百年,終是如今大片土地傾覆,隻剩下了天聖京城彈丸之地。
京城之地方圓不過兩三百裏,是真正的京麓。
如今就差南淩睿從北疆帶兵前來與容景彙合,四方人馬圍困京都,直指天闕了。
百萬兵馬,容景得眾望所歸,天下百姓擁護。這一局江山之棋,兵戈之戰,走到這裏,還差的就剩下最後一步了。
南淩睿整頓北疆之後,命人厚葬了夜輕暖和北青燁,並沒有對這位殊死反抗到最後一絲力氣的公主暴屍荒野。但是存在北疆的所有夜氏隱衛和暗樁被連根拔起,夜氏暗鳳一脈傾覆,自此消亡。
三日之後,南淩睿揮軍天聖京城。
臨到此時,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天聖京城。從夜輕染退回京城後,便無一絲訊息傳出,也無動作。京城在天下人的目光中就猶如一座死城。
七日之後,南淩睿率領五十萬兵馬由北向南包圍了天聖京城,與容景由南向北對立,對天聖京城形成了真正的包圍之勢。
九重宮闕到此時當真如一個大牢籠,困住了身在帝京城的所有人。
南淩睿大軍到達的那一日,容景收到了他派人送來的書信,但書信不是給他,而是給容淩的。上麵寫著小外甥“容淩”親啟。
雲淺月拿過信封好笑,“哥哥真將容淩當做神童了,才出生不到百歲的孩子就會看信?他也真是……”
容景瞥了容淩一眼,對她道:“沒準他真會看呢,你將信給他。”
雲淺月回頭懷疑地看向容淩,他見到了她手中飄著桃花香的信紙,好奇地望著,她挑了挑眉,好笑地將信紙給容淩,對他道:“你的親大舅舅南淩睿給你來的信,他說讓你自己看信。”
容淩咿咿呀呀兩聲,兩隻小手歡喜地捧過信紙,雖然小身子軟軟地沒人抱著隻能躺著,但偏偏他的小模樣看起來真如小大人一般,小眼睛瞄著信紙,分外精神。
雲淺月看著他,觀察他拿道信紙後的動作。
容淩從出生就被上官茗玥訓練著抓夠東西,再加上本身傳承的靈術和能耐,如今別看沒到百日,小手早已經比尋常孩子抓得好了,也有力得多,玉佩都能抓住,別說輕飄飄一封信紙了,他拿到信紙後,用兩隻嫩嘟嘟的小手捧著,上下左右前後地玩耍了片刻,捧著他忘小嘴裏送去。
雲淺月剛要說話,容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抬起眼皮看向他,他對她示意地笑笑,她推開他的手,住了嘴。
隻見容淩用小嘴死死地將信紙的一處邊角咬住,雖然沒有牙齒,但小嘴唇咬得夠緊,然後兩隻小手一左一右用力拉扯,須臾,隻聽刺啦一聲,一封信紙被他從邊角處扯開了,裏麵的信箋掉了出來,他頓時鬆開了嘴和手,歡喜地去夠信箋。
雲淺月眼睛微微睜大了一分,想著這是他的兒子嗎?不過想想他還沒出生就自己有辦法用靈術結網擋住萬年寒池的寒氣來說,撕扯一張信紙的確不算什麼。
信紙掉得距離他有些遠,他伸手夠了半天沒夠著,轉頭向容景和雲淺月看來。
“自己想辦法。”容景慢悠悠地坐在床邊,半絲幫忙的打算也無。
雲淺月想著這麼小的孩子難為他了,但容景都不管,她自然也不能管,對他攤攤手。
容淩得不到幫助,隻能再用力,小腿踢騰兩下,小胳膊揮舞兩下,小身子跟著他的動作挪兩下,一炷香後,終於被他挪到了信箋旁邊,高興地將信箋抓了起來。然後捧著看起來。
雲淺月看向容景,好奇地問,“你說他能看懂呢?”
“你可以看看小睿哥哥在信紙上寫了什麼。”容景微微勾起唇角。
雲淺月湊過頭去,隻見輕飄飄的信箋上寫了幾個大字,“我是你親娘舅,南淩睿。”,在字跡下麵,畫了一幅小版的人像,惟妙惟肖,正是南淩睿打著桃花扇的風流模樣,畫功分外逼真,如真人在眼前。她看向容淩,隻見容淩眉眼具是歡喜,小眼睛盯著信箋一動不動。她推開身子,不由感歎道:“都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不信,如今算是信了。”
容景聞言挑眉,笑看著她,“如何信了?”
雲淺月繼續感慨,“顧少卿守了半日才得容淩歡喜,風燼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收買了容淩。而南淩睿人都沒見著用了一封信就奠定了親娘舅的地位。我在想著,爹娘還沒見著容淩,不知道還能拿出什麼哄外孫。”
容景輕笑,“總有辦法的。”
“這個臭小子,掉在福堆裏了。”雲淺月見容景抓著信箋玩不鬆手的模樣,不由有些憂心,“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這麼多人寵著,將來可千萬別教養出個嬌貴跋扈的子弟。”
容景目光溫柔,天生的高傲一覽無餘,“你們吃了許多苦,苦盡甘來,掉在福堆裏又怕什麼?我的兒子吃得了世間最苦的苦,又豈能享受不來世間至高的福祉?”
雲淺月失笑,憂心一掃而散,有容景這樣的父親在,他的兒子又怎麼會被教養得差了?端看此時不管容淩,以後他就不會嬌慣著他。
第二日入夜,不禁雲淺月念叨的小容淩的外公外婆風塵仆仆趕了來。
雲韶緣和玉青晴如一對江湖上遊走的神仙眷侶,身穿同係的錦袍羅裙,腰帶佩劍,雖然人到中年,可是半絲看不出年老。一個風姿俊美,一個風韻猶存。除了二人身上的風塵仆仆之氣外,真看不出從戰場上下來日夜兼程奔波而來的模樣。
二人一先一後走進來,直奔大床上正要抓著雲淺月吃奶的容淩。
容景站起身,彬彬一禮,“爹,娘,你們來了!”
二人看也不看容景一眼,齊齊擺擺手,算是承了他的禮。
雲淺月心想著如今有了容淩,容景就不是寶了!她好笑地看了容景一眼,見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微笑地看來,眸光盈滿某種意思,雲淺月臉一紅,撇開視線不再看他。
雲韶緣和玉青晴來到大床前,容淩聽到動靜不吃奶了,向床邊看來。
“果然像小景!”玉青晴頓時樂了。
雲韶緣點點頭,看了一眼雲淺月,慈父般地道:“下麵再生的話,該像月兒了。”
“嗯!”玉青晴笑著伸手去抱容淩。
容淩雖然好奇來的人是誰,但是也沒他的食糧打緊,見玉青晴要抱他,小手立即攥緊了雲淺月的衣襟,扭過頭衝娘親的懷裏不理她。
“這個臭小子,不認識我們呢!”玉青晴手伸了個空,笑道。
“你沒給見麵禮,外孫子自然不認你。”雲韶緣笑道。
玉青晴立即伸手入懷,掏出一枚小物事,對容淩道:“小容淩,你找外婆抱,外婆給你好東西吃,比你娘的奶好吃多了。”
容淩立即扭過頭看去。
“外公這裏也有!”雲韶緣也立即拿出一枚小物事兒。
雲淺月無語地看著二人手中的糖果,當初他們認她,也是拿出的糖果,如今又來哄容淩,比起別人的禮物,他們真是輕得不能再輕了,誰拿出的東西都比他們這個外公外婆的重。
容淩在娘親的奶和外公外婆口中的好東西隻見拉鋸掙紮了半響,終是覺得娘親的奶想吃就有,外公外婆手裏的好東西就不一定有了,而且他沒見過,極其新鮮,於是,很快地就做了決定,小身子扭過去,小胳膊對玉青晴伸出找抱。
玉青晴眉開眼笑地將他抱進了懷裏。
雲韶緣看著容淩這麼大點兒就有如此靈動的心思,暢快地哈哈大笑。
這一日,雲韶緣和玉青晴隻用了兩顆糖果就收買了容淩,雖然不是在這些人裏麵最快被容淩相認喜歡的,但絕對是最得容淩心的,他不像她娘親得到糖果時那般不給麵子,小舌頭舔著糖果,不亦樂乎,比玉子夕的豬蹄要得他心的多。
雲城總兵府因為雲韶緣和玉青晴的到來,更熱鬧了幾分。
南淩睿五十萬大軍圍困京城之後,並沒有動作,而是等待容景下命令。
天下人於是將目光都看向在雲城的容景,真正的圍困京城之勢已經造成,接下來就看真正的問鼎江山了。
容景並沒有命令傳出,也沒有任何出兵的動作和旨意,仿佛如在雲城安定下來一般,日日陪著雲淺月和容淩,享受母子二人歸來的溫馨。
顧少卿、沈昭、南疆國舅以及軍中所有的將領雖然沒得容景吩咐什麼時候攻占天闕,但都不曾懈怠,日日練兵。等待他下命令的那一日。
十日之後,容景還沒下命令。
半個月之後,容景依然沒有命令傳出。
二十日之後,容淩過了百日,容景還沒命令。軍中的人等得急了,一眾將領不敢來打擾容景,都前去打擾顧少卿,顧少卿有了容淩可玩,容景不急,他也不急,大部分時間都想盡招數陪容淩玩,自然不理會,南疆國舅還在公子有後慕容氏有後的歡喜中沒緩和過來,打仗也沒那麼急了,所以,眾人將目標都定在沈昭身上。
沈昭被催了數日之後,計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無奈對容景詢問了出兵之事。
容景品著茶,翻開黃曆看了一眼,淡淡道,“明日出發吧!”
沈昭看了一眼黃曆,隻見容景翻開的日子是天聖一百一十九年七月三十一日,沒有什麼特別,他不禁疑惑地看向容景。
“可以去京城過中秋了!”容景合上日曆,隨意地道。
沈昭恍然,世子這是要半個月內拿下京城了,他恭敬地應是,下去通傳命令了。
命令一經通令全軍,休整了月餘的將士頓時摩拳擦掌,分外振奮。
當日,命令傳出後,容景召集所有將領議事。
雲淺月並沒有跟隨容景前往參與議事,既然她曾經說不再理會這一場戰爭,自然就言而有信。這一局江山之棋是容景和夜輕染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她理該退後一步。
從玉青晴、雲韶緣來了之後,二人與上官茗玥和風燼一樣,將容淩霸占著,容淩夜間便不與容景和雲淺月住在一起了。雲淺月成了天下所有為人母的女子中最輕鬆悠閑的人。
玉子夕、夜天逸並沒有參與議事,在雲韶緣、玉青晴休息的空蕩,陪著容淩玩。
雲淺月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又是一年桂花開。去年桂花開的時候,她在萬年寒池下,前年桂花開的時候,容景從千裏奔波回來陪她過中秋,大前年時候,夜天傾還活著,夜天煜和她在姑姑的榮華宮搶一盤桂花糕……
時光如白駒過隙,似乎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明明她還如此年輕,卻蒼老了人和事。
桂花枝上繁華似錦,身後孩童咿咿呀呀無限歡快,她卻有著淡淡的感傷,揮之不去。
夜天逸走到雲淺月身邊,與她一起看著窗外,聲音平靜地問,“心中不舒服?”
雲淺月歎息一聲,“有些感傷罷了!”
夜天逸不再言語,臉色有些淺淺淡淡的昏暗。
第二日,五十萬大軍動身前往京城。
雲韶緣、玉青晴自然不會參與此次戰爭,二人和容淩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奠定了在外孫心中的地位,於是,一身輕鬆地離開雲城天下遊曆了。
玉子夕想看這一場好戲,自然黏在雲淺月身邊跟隨大軍前往京城。
雲城距離天聖京城三百裏地,快行軍不過兩日,慢行軍三日。
容景並沒有要求大軍快行,而是慢慢地駛向京城。
三日之後,京城在望。
距離城外三裏處,大軍堪堪止步。
天聖京城的大門並沒有如大軍進犯一般四門緊閉,相反,四門大開。城門前立著全副盔甲的士兵,隊伍整齊肅穆,是西山軍機大營守護京麓之地的重兵,同樣是五十萬。
星旗招展,大大的“天聖”兩個字的旗幟迎風飄揚,與“慕容”兩個字的旗幟輝映。
夜輕染一襲明黃龍袍,立在南城門上,風吹來,他龍袍衣袖飄擺,遙遙看來,如九天之上飛舞的騰龍。即便兵臨城下,依然我自尊榮。
容景緩緩挑開簾幕,下了車,長身玉立地站在車旁,看向城牆上,月牙白錦袍一如往昔優雅從容,沒有鋒利,不居高處,卻是有著天地間唯我一人的清貴。
一高一低,一明黃一月白,四目相對,千軍萬馬在兩人中間被隔離拉遠。
曾經,夜輕染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
曾經,容景是榮王府的世襲世子。
曾經,一個人是混世小魔王,一個人是病弱世子。
曾經,一個被夜氏祖祀祠堂的帝師暗人訓練數年,從鮮血和白骨中爬出,傷痕累累。一個從小父母雙王,被人毒害,寒毒加身,十年不見天日,日日所苦。
他們是天聖京城繁華之地王府之中的特別公子,從出生就背負了各自的命運。他們同時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被命運戲弄,中了生死鎖情明明很近卻是比九天還遙遠,一個戲弄命運,生生將不可能兩全的姻緣變成了現實。
他們骨子裏有著一樣的驕傲和高傲,天生來的尊貴讓他們在這一局棋裏遊刃有餘。兩雙執棋的手從暗處鬥到明處,無數交鋒,今日終於下到了最後一步棋。
晴朗的天空在這時突然刮起了一陣涼風。
兩方兵馬隊列整齊,紋絲不動。
涼風過後,天空忽然飄起了細碎的煙雨,古老的城牆將煙雨織染成了天青色。雨輕輕細細,落在身上,臉上,若有似無,天空中日色未被雲彩遮蒙,煙雨柔如女子的手,百萬人馬的鐵血肅殺似乎在被輕柔地一絲絲撫平。
百萬人靜寂,呼吸不聞,連戰馬的踢踏聲也不見。
隻有細雨靜寂地飄著。
一盞茶後,忽然馬車內傳出咿呀咿呀聲,分外稚嫩清脆,打破了靜寂。
容景昏暗的臉色似乎突然放晴,偏頭看了一眼馬車,勾起嘴角笑了笑,這一笑,如日之清,月之華,溫潤的聲音輕柔悅耳,“容淩,你又調皮。”
容淩得到父親的回應,更是興奮地傳出幾聲咿呀聲,須臾,一隻小手扯開車簾,他探出小腦袋,小腿在雲淺月懷裏踢騰,似乎要從馬車中出來。
容景看著他,對雲淺月笑道:“他既然不想待了,你們就出來吧!”
雲淺月向城牆上看了一眼,與夜輕染隔著煙雨看過來的目光對了個正著,距離不近不遠,卻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隻一雙眸子分外地漆深,她移開視線,對容景搖搖頭,“容淩剛睡醒,外麵下著雨呢,我們先不出去了。”
容景看著她,目光溫柔,點點頭,“也好!”
容淩聽得懂父母的話,本來興奮的嘴角噶了噶,使勁抓住簾幕不鬆開,一個勁地往外看。這麼多人的大陣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也是第一次來京城,分外新奇。
雲淺月也不阻止他看,抱著他靜靜地坐在馬車一側,挑開的簾幕正好看到母子二人一大一小的臉。
容景轉過身,對夜輕染道:“還記得蘭城的一個賭約嗎?”
夜輕染忽然笑了一聲,語氣聽不出情緒,“容景,你今日是來找我履行賭約還是帶著你的妻兒來我麵前顯唄成績?”
容景挑了挑眉,“景得上天厚待,我的妻兒平安歸來,自當欣喜,隨身攜行。”
夜輕染看著他,語氣突然如海底礁岩觸發,灼烈異常,“上天的確是厚待你,讓她解除了生死鎖情,還意外地帶著你的孩子回來。”話音一轉,他凜冽地道:“隻是不知道今日你是否還能夠幸運在我手中活著,若是活不下去,她也白忙一場活著了。”
“你有把握勝過我?”容景揚眉。
夜輕染冷笑,“你當我勝不過你?好運不會一直是你的。”
“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容景看著他,語氣輕淺。
夜輕染眸光一凜,忽然從城牆上飛身而下,輕飄飄地落在五十萬天聖大軍麵前。威儀的聲音對身後五十萬大軍命令道:“爾等聽命,今日夜輕染和容景立約,以天之日,夜之月立誓。我與他一戰生死。若我死,五十萬大軍歸順容景,天聖消亡,再不複爾。若他死,天聖永存。”
五十萬大軍隊形不亂,齊齊跪在地上,整齊一致地高喊,“是!”
“容景,我的生前身後事可都交代了,你敢不敢?”夜輕染話落,揚眉看著容景。
“有何不敢?我的女人能九死一生活著回來,我的孩子能曆經萬難來到這個世界上,我焉能差於他們?”容景淡淡看著他,麵色沒有什麼情緒,“隻是你要想好了,五十萬大軍若是死守皇城,未必能讓我好過去。你一人與我決戰生死,那麼奈何橋的幽魂注定有你一個。”
夜輕染忽然哈哈大笑,“容景,你未免太過自信了!”
“你的自信也不小。”容景看著他。
夜輕染收了笑,對他挑眉,“那麼你還等什麼?”
容景回頭看了一眼,語氣清淡,但是能傳到百萬兵馬每一個人耳中,“容景和夜輕染立賭誓約,一決生死。不波及黎民,不戰火踐踏百萬精魂,輸贏勝負,成敗一人爾。若我贏,自不必說。若我敗,這個天下再不踏前一步。”
“謹遵世子命!”容景身後五十萬大軍和北城南淩睿率領的大軍齊齊應聲,震耳欲聾。
“容景,你百萬兵馬對我五十萬兵馬,皇城圍困,若不立誓,血染皇城的話,這個天下就是你的。如今這般立誓,若是死了的話,別事後在黃泉路上說你吃了虧。”夜輕染冷冽警告。
“榮王先祖能協助夜卓蘭天下歸屬,夜氏盜國百年,榮王府曆代能俯首稱臣,為的無非是天下子民,大仁大義。今日容景一人之戰又有何不可?今日夜氏千瘡百孔,榮王府也有權收回河山。我是為了還天下一片錦繡江山,不是為了血染天下。兵臨城下,百萬人馬留中不發。又有何稀奇?”容景淡淡倨傲。
“榮王府的確世代大義。”夜輕染冷笑了一聲,“說得冠冕堂皇,為了還天下河山錦繡嗎?無非是為了一個女人的願望而已。”
容景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的女人能主宰我的江山天下,這是我之幸。因為有她,才有天下。因為有天下,也自然該有她。”
“既然如此,拔劍吧!”夜輕染看了雲淺月一眼,眸光閃過萬丈溝壑深淵投影。
容景頷首,再不多說,輕輕一甩衣袖,冰魄頃刻間落在了他手中,清白如雪。
夜輕染向背後微微一伸手,一柄龍騰劍握在了他手中。
冰魄是榮王之劍,酬情是夜卓蘭之劍。百年前,榮王容奇為了天下百姓沒能拔出冰魄,百年後,容景終是對夜輕染,這個夜氏的江山的繼承人拔出了冰魄。
這一瞬間,兩秉寶劍光芒萬丈,似乎照耀了整個天地。
須臾,一抹明黃的身影和一抹月牙白的身影衣袂如風向對方而去,山河在這一瞬間暗了暗,日色微隱,飄雨驟停。
兩道身影頃刻間過了一招後,淩雲直上十丈高空。
刀劍碰撞聲和寶劍擊碎的霞光如層層細雨飄落,閃了百萬人馬的眼,不能直視。
容淩卻不怕兩個人影纏鬥在一起耀眼的光芒,一雙小眼睛滿是興奮,歡騰地舞著小手。
雲淺月知道容淩因為有傳承的靈力,所以不懼雙目直視,她自然也不怕,靜靜地看著那兩道身影。隻看到清光漫天,劍擊如花雨,明黃和月白如兩道疾風。
這是王者之戰!
這是百年風雲沉積的曆史之戰!
這是慕容氏對夜氏百年恩怨的終結之戰!
跨越曆史長河,碾碎時光之機,命運的齒輪於這一刻開啟。是走向光明,還是黑暗,天下是錦繡山河,還是乾坤盡覆,旦此一舉。
“唔,夜輕染竟然這麼厲害,真沒看出來啊!”玉子夕在車中嘟囔。
雲淺月聞言輕聲道:“他是夜氏繼承人,從夜氏祖祀祠堂和帝師布下的人肉白骨中走出,是夜氏暗龍的繼承者,焉能差了?他若沒有和容景一較高低的能力,老皇帝豈會將夜氏江山托付,放心撒手人寰?”
“二姐姐,我記得他在你手下可吃了不少虧!”玉子夕看著她,“這麼說他是故意隱藏或者讓著你了,他對你倒是極好。”
雲淺月臉色被漫天灑下的光雨照得極清明,但她眸光昏暗,“他之於我,沒有恩義,但總歸有些情義。”
玉子夕看著半空,“我看著他和姐夫不分勝負,你就不擔心姐夫敗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