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道:“給他們飯,給他們營帳,隻派人看守就是了。皇上一日沒有定他們的罪,他們一日就是大周朝的兵,當兵吃餉天經地義。”
那四人聞言,皆為動容,年長些的那個冷的臉色發紫嘴唇幹裂,雙唇翕動也沒發出聲音。其餘人都齊齊叫了聲:“沈伯爺!”
沈奕昀莞爾道,“你們此番領頭叛亂,不過是為了家人拚一拚罷了,於情我可以理解,隻是於理你們已屬叛國,要聽後發落。皇上若寬待你們,那是皇上的仁慈。皇上嚴懲你們,你們也須得無怨言,因為那是國法。”
“沈伯爺。”最年輕的那個今年才剛十九,他動容的道:“你說的咱們都懂,咱們也都無怨言了。”
“那就好。”沈奕昀說話間,已有人將四人從廊柱上解下來,送去了一旁的帳子。還有人用海碗端著熱粥進去。
沈奕昀隻平靜的看著那營帳,任由春雨淋濕了他墨發和大氅。而周圍軍士都在看著他。他此舉,讓軍士們的心中更生動容豪情,對朝廷的怨恨幾乎消失無蹤了。
安頓好軍營之事,沈奕昀就牽了馬獨自一人往錦州城裏去,大營距城中不過是百裏的距離,沈奕昀策馬不多時就進了城門。
城中的氣氛並不樂觀,士兵與百姓們正合力將早就凍死了的人的屍首用板車往城南郊運送才拿出集體焚燒。路上所欲,幾乎每家房屋都有被雪壓塌,每一戶都掛著靈幡,幸存者哭嚎聲一片。
他並沒去錦州衙門,而是先去了西城門附近的一處宅院。
此處是雲想容開設的靈均樓在錦州的分號,他來此處,就與這處的三掌櫃商議租用了他們的房舍,雖他們並不知道他是他們大老板的夫婿,可在這裏,他覺得好像離雲想容近一些。
如今靈均樓分號上掛著承平伯沈的大旗院外布設粥棚,正有人收拾著往鍋裏注水清洗。而對麵牆根處,坐著許多等著下一餐分粥的老百姓。雖然他們知道下一餐是在明日,但他們還是期待著或許會多發一餐。
像這樣掛著個人旗號的粥棚,在錦州城裏有二十多個,來錦州後,他第一個辦了這樣的粥棚,隨後那些自省帶著糧草輜重而來的各家繼承人們就都紛紛效仿,各自打各自的旗號,施粥時還有人“不經意”的宣傳這是朝廷哪位大人家奉旨辦的粥棚,不要忘了沐皇上與哪位大人的恩德。
“伯爺,您回來了。”
此處靈均閣的三掌櫃名喚張元,見了沈奕昀微笑著行禮,道:“您來的剛好,京都您府上又運來了五十車的粟米和十車的棉被呢。才剛搬到院子後頭。”
是他的六兒擔心他被饑餓的暴民給吃了!
沈奕昀心情大好,再想到與雲想容分開已有月餘了,她的肚子也有七個月大了,他不能親眼看到她因為肚子變成個“球”的模樣,真是遺憾。
對她的思念更多了。
想要快些解決此間事情回京都去的心情也更加急切了。
沈奕昀先去後頭看了糧草,又大概計算了一下城中其餘二十於個粥棚所剩的糧草和百姓的數目,就吩咐道:“將棉被給百姓分發下去,若是不夠的就兩人一床擠著一些用。還有,粥可以略微稀一些,但是每日兩餐了。”
煮粥的仆婦們都是從百姓中征來的,聞言一聲歡呼,齊齊跪下給沈奕昀磕頭。
沈奕昀安頓好此處,才去了錦州衙門督府。
才剛到後衙,卻聽見一陣嘈雜喧嘩,隻見總兵陳穎和雲賢,正一左一右的攙扶著恬王。恬王老淚縱橫,捶胸頓足:
“……本王已經是黃土埋了半截兒的人了,這一輩子哪裏曾受過這種屈辱,你們放開,讓本王一頭碰死了幹淨!那群兔崽子,殺千刀的!本王就值二百車糧草不成!”一把甩開陳穎的手,手指頭險些戳著他鼻子:“你這昏官,本王要彈劾你!你膽敢縱容那些當兵的將本王關押,害的本王吃盡苦頭,本王一定要彈劾你!”
陳穎原本是個富態的中年人,如今卻餓的兩頰都塌陷下去,雙眼反顯得湛然有神,麵對恬王的指責,他隻能無奈苦笑:“王爺要如何出氣,都憑您去吧。”
雲賢畢竟年過古稀的人,哪裏能拉扯的動恬王?見俊俏的少年快步進了後衙,驚喜的道:“奕哥兒來了?!快來勸勸你的嶽父老泰山,王爺這會子正想不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