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1 / 2)

談及正事,沈奕昀沒有了方才的玩笑之心,正色道:“皇上對我忌憚頗深,想要清除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恐怕在此之前,仍會有些波瀾。”說到此處,沈奕昀垂眸,歉意的道:“累你跟我受苦,是我的無能。”

“哪裏。”雲想容連忙擺手道:“現在的日子很好,你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

話脫口而出後,雲想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羽睫垂下,遮住眸中閃爍情緒,壓下尷尬道:“我是覺得,隻要皇上削藩滅忠臣元勳權勢的心思不變,你就是最好的試金石,往後應該還會陸續有這樣的事發生,我們該想法子絕了後患。”

沈奕昀含笑望著她,鼓勵她說下去:“我想聽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很簡單。一切見不得光的事,暗潮洶湧時自然使得萬種手段,可若將此事搬到明麵上來,事情便會不同,至少會有所收斂。我的建議,就是你要站隊。

“你要站在皇上的一麵。若我是你,明日就上折子,大肆批判圈地亂國的弊端,抨擊藩王、開國元勳等氏族囤聚一方的危害,如此一來,你便成了皇上的人,不論皇上信不信你,總不會拿自己人作法,去試探敵人吧?”

沈奕昀坐直了身子,不自禁傾身向前專注的看著她,她侃侃而談時自信滿滿,眸光溢彩,顧盼神飛。

“如此一來,皇上不能再拿你來試探旁人,那些藩王勳貴們也會少來煩擾你。更要緊的是你是今科探花郎,且是本朝乃至於前朝至今最年輕的探花郎。你在天下學子心目中本就是崇拜的對象,如今你一番慷慨陳詞,定會在學子中博得更高的聲望。隻要你好生經營,往後有人想要動你,也要探看輿論的壓力了,隻是此點須得主意,過猶不及。馬家就是例子。”

“你說的是。”沈奕昀讚許的望著她,十分認真問:“六兒,在你看來,削藩一事是正確的嗎?”

雲想容站起身,緩緩走到窗前,望著透過格子窗照射而來的月影,許久才道:“於國家而言,圈地亂國是一弊端,當除。隻是於私來說,這動搖了太多人的利益。目前以本朝國情,還不是可以動搖的時候。否則必定會引起一場打亂。而且皇上的手段太狠毒了,鳥盡弓藏之事誰都可以理解,但不是誰都可以原諒,難免會叫忠臣心寒。”

她的背影高挑,身形玲瓏有致,燈光下的她柔和的就如同畫中走出的仕女。而且她柔軟嬌柔的聲音,道出了沈奕昀心中所想。他有得遇知音的愉快。

雲想容沒聽到他的回答,以為他以“保藩”一派自居,轉回身道:“沈四,我是婦人見識,不過我依舊覺得,你如今的能力,難以為天下勳貴藩王著想,也難以為大周朝天下蒼生著想,為今之計,是你要自保,要安全的活下去。朝堂暗潮洶湧,照著皇上如此激進的手段,不出十年必有大亂,平定大亂後或許會有新局麵,如何經營新局麵,如何讓朝堂安穩,都是大難題。北有韃靼、女貞蠢蠢欲動,西邊吐蕃亦不太平,沿海一帶倭寇侵擾,百姓叫苦連天,高句麗王也並非安於一隅,再加上黃河年年泛濫。

“男兒誌在四方,並非隻糾結於一件事不放,你若心存天下,就該保全自己,放眼看下去。到時受惠的不隻有你自己一人而已。還有子孫後代,還有大周朝的百姓。”

“但這一切的條件,是你要保全自己。”

雲想容說罷,在臨窗鋪著半新不舊的大紅坐褥的羅漢床坐下,暗自觀察他神色,心中還是緊張的。

她知他會謀逆,亦不怕他失敗時陪著他共赴黃泉,可那一段黑雲壓城的日子,連鍾鳴鼎食之家尚且惴惴不安,更合論百姓?天災人禍曆來無情,天災無法避免,然她不希望她的夫婿是“人禍”釀成的禍端。她不希望仇恨迷失他,埋沒了他的才智,也不希望他不快樂。

前世她見過他,他是個妖冶美麗的男子,滿身從地獄怕出來的陰森戾氣,讓人害怕。

今生他的際遇,或許因為她的重生造成了偏差,很高容易可以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希望他在過那樣的日子。

沈奕昀一句句咀嚼她說過的話,許久才站起身,緩步走向她:“六兒,你若身為男子,必是國之良臣。”

雲想容挑眉,“我不做什麼良辰,我所希望的,一直隻是安穩度日而已。”

安穩嗎?

她的要求並不高。沈奕昀垂眸,對上她燈光下朦朧嬌顏,俯身執起她雙手道:“好,我會努力給你安穩。”

雲想容仰頭,與他視線交彙時覺得自己的心被燙到了,忙抽回了手,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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