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焦頭爛額,沒空理咱們。”雲想容一身輕鬆的在臨窗暖炕上斜躺著,“我小睡片刻,待會兒你叫我起來練字。”
“知道了。”英姿拿了薄被給雲想容蓋好,看著雲想容抱著被子不多時就沉沉睡去,同情的歎了口氣。
雖然與雲想容相識的時間短,且他們還是主仆關係,可英姿覺得,她的選擇沒有錯,雲想容果真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對她也很好。
雲想容睡醒之後,聽了柳月的回話。
下人自然不很知道禦醫們說了什麼,她也是孟玉靜和孟氏說話時候,不經意的聽到了一句“要坐好心理準備。”
雲想容的心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前世外婆是真佑五年四月去的。難道她今生躲不過去嗎?
不過在那之前,娘親是正月裏去的。
或許,扭轉了娘親的命運,就可以救外婆活命?
雲想容吃了晚飯,呆坐著胡思亂想了片刻,吩咐柳月鋪了紙,給她磨墨。又讓英姿去問孟氏今晚歇在哪裏。
不多時,英姿回來了:“夫人說讓你先睡,她今晚在上房歇著。”
雲想容心裏有數,沉心靜氣的練起字來。
不多時,卻聽見外頭有請安的聲音。窗欞紙上有人影提著燈籠到了格扇外,“六小姐,侯爺來了。”
雲想容手上動作停頓,筆尖上的一滴墨低落在紙上,髒汙了字跡。
雲敖回不去京都,自然要住在孟家。
剛才下人說的是“六小姐,侯爺回來了”,而不是說“姑奶奶,姑爺回來了。”
所以父親是專程來找她的。
難道父親這樣快就查出是她背後動手腳,來興師問罪了?
正想著,格扇吱嘎一聲推開,有下人為雲敖撩起了門簾。
雲敖身上換了身湖藍色的錦緞大氅,緩緩走向雲想容,俊朗麵龐在燭光下顯得柔和不少。
英姿和柳月都有些緊張,給雲敖行禮。
“見過侯爺。”
“嗯。”雲敖應了一聲,眼神卻在英姿身上轉了轉。
英姿低著頭,緊張的握了拳頭。
下一刻,雲敖笑著脫了大氅,在雲想容身後的圈椅坐下。
雲想容的身高,練字時隻有站著才正好。
雲敖看著女兒的背影,笑著問:“用過晚膳了不曾?”
“用過了。”雲想容繼續寫字,慢條斯理的問:“爹爹用過了嗎?”
“在衙門裏吃的。”雲敖揉了揉鼻梁,揮揮手打發柳月和英姿都下去了,屋裏就隻剩下了他們父女二人。
雲敖的聲音,像是上好的古琴,演奏出動人的旋律:
“官場中事盤根錯節,張旭明有個荒唐的兒子,卻能穩坐知縣之位多年,上頭必然是有人脈的,知縣上麵有知府,知府或許還與布政使司的人聯絡。有些時候,事情複雜的幾乎是牽一脈而動全身,所以明知生了個斑,卻無法將這一塊肉都挖去,因為挖肉相比,有個斑的傷害要小得多。”
雲想容細細的聽著,手上仍舊穩穩地握筆。
雲敖仿佛渾不在意,又道:“我是京官,若管了地方上的事,難免會得罪了張知縣上頭的那一脈人。到時若是被彈劾,動的會是雲家一脈。事情越發的複雜了。為今之計,就隻能想法子讓皇上先發話,允準了我的作為。若皇上讚同,想來旁人也無法說什麼。”
雲敖笑了一下:“卿卿,為父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聽見了。”雲想容的聲音軟軟糯糯,在安靜的晚上,跟叫人心軟憐惜。
“聽見了就好。你聰明伶俐,聽見了就不難有明白的一日。”
傾身上前,從後頭摟住女兒,大手包住雲想容握筆的右手:“來,爹爹教你認幾個字。”
說著就運氣筆來,筆走龍蛇,寫的飛快。
雲敖的字大氣灑脫,是漂亮的歐體。
可雲想容此時卻沒有心思去欣賞父親的字寫的好壞。
因為雲敖在紙上寫的是:“下次找麻煩,別找這麼大的。”
雲想容目瞪口呆。
雲敖看女兒那傻乎乎的小樣,心裏越發的喜歡了,方才他聽了齊鵬飛調查的結果,當真忍不住撫掌大笑。
他雲敖縱橫官場多年,竟然被自己的閨女擺了一道,而且卿卿才剛六歲!
這樣才有意思!
“乖孩子,該睡了。”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起身吩咐道:“來人,伺候六小姐就寢。”隨後披上大氅,笑吟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