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的身體好轉了嗎?”
顧景雲點頭,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想禪位,是否成行就看中秋的宮宴了。”
黎寶璐嚇了一跳,想到這一年多來皇帝幾乎不問朝政,全是太子處理國事,她便幽幽一歎道:“這樣也好,陛下能夠安心養病。”
顧景雲不置可否,早在當初特意讓太子監國,讓皇帝有時間養病時他就想提出禪位了。
可他也知道很難,加上他是太子的老師,由他提起這事實在是敏感,所以他才按捺著沒提。
而這一年多來他時常進宮與皇帝下棋,自然早就看出他也有那個意思,卻一直未能下定決心。
顧景雲一直不敢提,生怕他提起後反而壞了他們父子間的情分,因此隻下棋,也隻說些其他的事。
他以為還有的等,沒想到皇帝那麼快就下定了決心。在這一點上顧景雲是真的佩服皇帝,不是誰站到了至高的位置後還願意向下一步,將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讓給別人。
黎寶璐同樣敬佩皇帝,“禪位,此事可載入史冊矣。”
顧景雲微微頷首。
“一定了嗎?”
顧景雲低聲道:“陛下與太子說了。”
那反悔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顧景雲捏捏她的手笑道:“陛下一直最重視吏治,今年中秋應該給眾官員準備一些別致的禮物。”
黎寶璐眨眨眼,“比如?”
顧景雲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正要說話,安安就突然哇哇大叫起來。
倆人忙轉頭去看她。
安安氣憤不已,扯著母親“嘰裏呱啦”的說話,很是氣憤,顯然是覺得父母隻顧著自己說話,把她給忘了。
“真是個醋缸子,忘了她一刻都不行。”顧景雲笑著把她抱在懷裏。
夫妻倆將剛才的話題瞬間丟到腦後。
顧景雲雖暫時忘了,但第二天入宮前還是將寶璐的《瓊州記事》給捎帶上了。
《瓊州記事》記的都是瓊州的人和事,那裏的風俗,尤其是罪村的生活狀況,他們的勞作,賦稅和勞役,一個又一個小故事告訴人們他們有多懷念以前,懷念先輩們的生活,在現狀的壓迫下是如何努力和掙紮。
然後再無力的屈服。
黎寶璐自己就是罪民,甚至因為賦稅還被丟到深山老林裏,那種近距離麵臨死亡的恐懼和惶恐,再沒有人比她體會更深了。
所以她寫下來的文字幾乎能刻進人的骨頭裏。
她希望看過這本書的人能夠想辦法改變一下罪犯後代的生活環境,即便不行,也警告世人,不要輕易犯罪。
尤其是朝中的官員,她書中一共寫了十二個故事,其中有八個就涉及到官員,那些罪民的先輩無一不是在任職期間犯事而被判刑流放,其罪名也是多種多樣,顧景雲覺得再沒有比這本書更合適表達皇帝對吏治的看重了。
為官者誰不知律法?
但貪汙受賄和玩忽職守,甚至是淩虐百姓的官員依然未少過,為什麼,不過是抱著僥幸心理和被利益所動罷了。
然而在看過瓊州罪民的生活後還有多少人抱有那份僥幸?
這一個中秋注定是各官員過得最膽戰心驚和委屈的中秋,因為往年中秋皇帝給官員送的都是月餅和花燈,今年宮裏送出來的卻是月餅和一本書。
不僅京城的官員都收到了這本書,就是地方官也都收到了。
雲璐書局才印的一千冊書籍還未擺出去就先低價賣給了朝廷。
跟朝廷做生意很少有虧本的,雲璐書局自然也一樣,定價雖然少了,但他們一口氣賣了這麼多依然賺了不少。
依然還是虧本狀態,但好歹有了收入,書局的工人們精神一振,紛紛投入到新書的印刷中。
黎寶璐剛剛把半白話版的《瓊州記事》交給他們,他們要印刷起來,在封麵上標注繁版兩字以作區分。
雲璐書局的人高興,黎寶璐回收了一筆錢也高興,朝中的官員卻有些心塞,有的人翻到書裏各犯官的下場更是心驚膽戰起來。
想到最近宮中的風聲和將要來到的中秋,眾官員們都有些心驚起來。
難道陛下大安,要重掌朝政,更加嚴肅的整頓吏治不成?
而沒等他們思索明白,中秋佳節便來到了,宮中要大辦宮宴,赴宴的標準放寬到四品,每個官員都可帶兩個家眷入場。
雖然皇宮沒給出具體指令,但大家都知道皇宮是要給二皇子相看了。
不少官員都心動起來,帶上自家適齡的女兒或孫女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