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鴻起身沉默的看著母親抱著寶璐離開。
寶璐靠在祖母的肩膀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觀察二叔臉上的表情,心不斷的往下沉——二叔沒有應祖母的話。
要說這個家裏誰最了解黎鴻,那非黎寶璐莫屬,或許還有她的祖父黎博。
黎鴻嘴很甜,而且很會偽裝,在父母麵前是孝順聽話的兒子,在兄嫂麵前是恭順的弟弟,在妻兒麵前則是穩重可靠的丈夫和父親。
但他在黎寶璐麵前是不偽裝的,或許是覺得這個侄女就是個傻子,黎鴻單獨麵對她時從不掩飾他的厭惡。
黎寶璐清醒的時候有限,但就是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總能看到他原形畢露,所以對這個二叔,黎寶璐實在沒什麼好感,更別說信心了。
知道周歲以上的孩子也要納丁稅後黎寶璐就開始擔憂起自己的小命來。
黎寶璐仰頭看了一眼祖母,知道她就算察覺到黎鴻裏外不一也不會想到這層。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萬氏察覺到黎寶璐自回到房後就一直有些不安。
黎寶璐:“祖母,萬一二叔不要我了怎麼辦?”
萬氏一笑,摸著她的腦袋安撫道:“傻丫頭,你是我們家的人,你二叔怎麼會不要你呢?”
“如果二叔不要我了,祖母會要我嗎?”黎寶璐堅持的問道。
萬氏點頭道:“會的!祖母怎麼舍得不要寶璐呢?”
黎寶璐就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祖母在家中的地位不低,黎鴻就算再虛偽也不會明著忤逆祖母的,隻要祖母肯留下她,她的小命應該就沒問題。
而此時,梅氏和黎鴻也在說黎寶璐。
梅氏掰著手指算道:“寶璐既然好了,那公爹給她配好的那些藥就不用再留了吧,賣出去也是一筆錢呢。還有那些補藥,都是公爹和大伯進山采的,據說有些藥在縣裏的藥鋪都沒得買呢,這也是一筆收益……”
黎鴻枕著手望著頭上的帳子道:“你回頭收拾出來,我找著空拿到藥鋪去出手,補藥就不用賣了,留下來說不定以後我們自家能用上。”
梅氏沒料到她一說丈夫就答應了,還驚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反而猶豫起來了,“全賣了也不好,畢竟她剛恢複,未必就好全了,不如給她留兩天的藥?不然母親知道了要生氣的。”
“不用留了,”黎鴻淡淡的道:“人都快要沒了,再喝藥也是浪費。”
梅氏被他冷漠的話語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他。
黎鴻就扭頭衝她溫柔的一笑,“大哥大嫂底下就隻有這麼一個血脈,怎麼可能不掛心?何況她身上還有癡病,現在看著好了,誰知道什麼時候又犯,我們不是她父母,她又沒有親生的兄弟,若是犯了病也是在這世間受苦。”
梅氏的心就好像浸在冰水裏,懦懦的道:“家裏雖艱難,但管她一碗飯吃還是可以的,等她長大了給她找個婆家便是,說不定還能幫襯家裏一些呢……”
梅氏滿頭大汗的想要列舉黎寶璐的好處,但那就是個傻子,何況她自來也瞧不起這個傻子,更不喜歡她,此時要找她的優點還真難,隻能反複說道:“畢竟是大伯兄和大嫂唯一的血脈。”
“若隻是一口飯,便是我不吃也會讓與她的,可從今年始她每年也要交八錢銀子的丁稅,她今年才三歲多,要出嫁至少還要等十年,十年就是八兩銀子,這還是在縣太爺不加稅的情況下。”黎鴻問道:“你覺得我們家裏有這麼多錢嗎?”
梅氏咬住嘴唇,半響才小聲的道:“娘不是把家裏的鑰匙給你了嗎,公中的錢還是能支持幾年的……”
黎鴻開箱取錢時並沒有避著梅氏,因此她知道黎博和黎康給家裏留下了多少錢,隻黎康每年給黎家上交的錢不要說養一個寶璐了,便是再養兩個也盡夠了。
她不能理解丈夫為什麼要那樣針對黎寶璐,那可是他親侄女!
“隻交這些賦稅自然夠我們堅持幾年,可你別忘了我們還得贖役,你總不能讓我去服勞役吧,你覺得我去了還能活著回來嗎?”黎鴻冷冷的看著妻子道:“何況打漁種地能有多少收益?以前我們家日子能過得那麼好是因為縣城裏常有人來請父親去看病,不然我們隻怕連溫飽都保證不了,看看村裏其他人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吧。”
可黎康不會醫術不也給家裏賺了不少錢嗎?
話在梅氏的舌尖轉了兩圈又咽下,丈夫怎麼可能跟大伯哥比呢?
黎康大冬日下都能扛著漁網出海,黎鴻卻連春日下地都要歇上三餉。
黎鴻淡淡地看了梅氏一眼,道:“明日你就跟娘去趕海,家裏的事不用你管,這事也不與你相幹,你隻要把娘絆在外頭的時間長一些就行。”
鬱雨竹說
還沒輪到我審核,你們慢慢等,我先更新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