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對於少爺的第一印象很模糊。

這來源於昨天那個偷拍他的保姆手機裏的照片,照片上,少爺站在花園裏,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餘暉中光芒描繪著他側臉的輪廓,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像。

現在,這個模糊的影像,被修複被處理,他清晰的真實的逼近在了她的眼前。

許多時候,人們往往是更喜歡遠觀一些美好的事物的。遠觀的美好,會因為視力受限,產生一定的模糊感,這種模糊感,將那美好加以自己的想象,然後會形成一種你看到的和你想象的最完美的畫麵。如果將那遠觀的美好拉近到你的眼前,它的美好放大,缺點也會放大,而你在心中對於它完美形象的崩塌是遠高於它美感放大帶給你的震撼的。

但少爺不是這樣的。他修長有力的雙臂垂搭在他的雙腿上蹲在了她的眼前,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二十公分,她的瞳仁綻放開他五官的倒影,他沒有任何一點瑕疵,像是一件完美嚴謹的藝術品。

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男人眉目舒朗的英俊。他比英俊更精致,比柔氣更淩厲,是一種介於兩者之間,精雕細琢,毫不寡斷又極負有攻擊性的清美。狹長的鳳眸,深邃的眼窩,高聳的眉弓延展,連接著高挺的鼻梁。鼻梁下,一雙薄唇顏色清淡而涼薄,輪廓清晰而淩厲。

他就像是深海月夜下每一枚鱗片都倒映著清冷暗光的雄性人魚。

他的皮膚也如人魚一般,單薄蒼白,細膩冷潤,在晨光的籠罩下仿佛透著光。他的身軀高大而挺拔,即使蹲在這裏,也比她大了兩圈,在膚色的映襯下,形成了一種病態脆弱的華美感。

未知的生物總是危險魅惑,令人恐懼的,然而少爺沒有。他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垂,鴉羽般的眼睫下亞麻色的瞳仁流轉,就那樣平靜而又平淡地注視著她,眼中帶了些饒有興趣的笑。

安夏看著他,點了點頭。

晏北辰也是無意中過來的。剛才看到她和一個傭人有了兩句對話才確定是她,家裏傭人多,但不會說話的就隻有他的小保姆一個。

得到確定的答案,晏北辰單手抬起,撐落在了頰邊。他的眼睫微垂,打量了一眼小保姆。

小保姆是真的小。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身形纖細而單薄。她為了方便工作,烏黑的長發被一枚臉頰的發夾夾在腦後,露出了白生生像是一捏就折的脖頸。

她長得不算漂亮,一張臉平平無奇,但因為一雙眼睛的點綴和如雪般白嫩皮膚的加持下,勉強算得上清秀。臉型是鵝蛋臉,眉形簡單,鼻梁不高,但好在鼻頭生得精致。一雙唇顏色有些淡,在看到他時可能因為緊張微抿成了一條線,現在逐漸放鬆開來,唇的顏色也在慢慢充盈飽滿。

是個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普普通通的女孩。

但她又不比普通女孩,普通女孩比她要鮮活得多。她的身上自帶有一種患有語言障礙的人特有的安靜和死寂。

“你真不會說話?”晏北辰問。

安夏又是點了點頭。

看到小保姆點頭,晏北辰笑了一下,他語氣有些懷疑,問道:“你都不會說話,能做好我的小保姆麼?”

晏北辰話音一落,小保姆的眼神起了些變化。

晏北辰這句話並沒有明說如何,可是安夏從他的話裏感覺到了他的態度。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緊張,但是她很快鎮定下來,她抬起手臂做了一句手語。

安夏:我會手語。

昨天林管家有說,她是否能留下一切要以少爺的決定為主,他決定了她的去留。盡管現在少爺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跟她閑聊,可是她也不能把這當成閑聊。

在他對她的工作能力表示了懷疑後,小保姆做了一句手語。她的手臂和她的人一般纖細,做手語時袖口垂落,露出了一截皓白的手腕。小保姆雖然做了手語,但並不確定他是否看得懂。在做完這個手勢後,她的唇又緊張地抿起了一些,原本有些血色的唇變得又淺淡了一些。

晏北辰是懂得手語的,從小就懂得。他眼睛裏的笑意在小保姆做手語的時候微微渺遠了一下,隨後,他渺遠的目光收回,衝她又是一笑。

“手語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安夏聽完,她將手機拿了出來,敲了自己的名字遞給了他。晏北辰接過來,看到了破碎的手機屏幕上的字——安夏。

手語無法表達的,她可以通過手機寫出來給他看,這是小保姆給他看她名字的意思。

晏北辰拿著手機,他的手指蒼白修長,因為握著手機,而骨節泛白。他目光垂落,手指在破碎的屏幕上敲了幾下,而後把手機遞給安夏,道。

“你叫一下我的名字。”

安夏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字——晏北辰。

這其實是強人所難了。小保姆有語言障礙,是不會說話的。盡管前麵她一一解決了她不會說話,她不會用手語表達她的名字等問題,但是讓她發出聲音,叫出他的名字這樣的事情,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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