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陛下分憂,乃是臣分內之事!”程名振想了想,點頭答應,“但陛下已經派了淮安王,薛國公和鄖國公前去安撫,臣再去那裏……”(注1)
“先前的安排有些過於倉促!”李淵擺擺手,笑著回答,“現在想起來,也許不太合適。淮安王乃武將,對於民政並不精熟。薛國公曾經追隨朕多年,屢建奇功。但他出身高貴,恐怕像你所說,不會太理解小民的想法。至於鄖國公,精於權謀卻疏於實幹,朕現在想想,他去了恐怕適得其反!你去了,就是要把張亮替回來,同時多給淮安王和薛國公提個醒,讓他麼凡事小心,放下身段,仔細聽聽民間的想法!”
“臣願意替陛下分憂!”程名振拱了下手,欣然領命。
“如此,你這洺州總管也算名副其實了。下去吧,相關聖旨和印信明日大朝後,朕會派人給你送到驛館裏。其他還需要什麼,物資甲杖之類,你盡管向應國公武士矱講。做足了準備,盡早出發!”點點頭,李淵笑著吩咐。然後抓起一份奏折,在燈下翻看起來。
這是會見結束的暗示。程名振起身告辭,被小太監領了出去。待他的腳步聲去原來,李淵又將頭從奏折上抬了起來,看了看在一旁強打精神伺候自己的鄭公公,笑著問道:“十一,你看這個年青人如何?”
十一是李淵給鄭公公取的小字,很多年前就被他這麼叫。雖然深受寵信,他還是躬了躬身,很謹慎地提醒,“奴婢乃中官!陛下!”
“朕又不是那守成之主。讓你說你就說便是。說得對與錯,朕自然會分辨!”李淵笑著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地催促。
“不如前日入宮覲見的那位大程將軍!”揣摩著李淵的意思,鄭公公故意欲揚先抑,“缺乏大程將軍身上那種慷慨豪邁的英雄氣概,看問題的格局也小了些。唯一的好處是膽子大,敢於實話實說!”
“你不能拿他跟程知節將軍比!”稍不留神,李淵就沒分辨出鄭公公的小伎倆,擺了擺手,主動替程名振分辨,“程知節乃南朝望族出身,從小學的就是將相之術!而小程將軍,身世的確坎坷了些。但他混跡綠林多年,卻沒迷失赤子之心,也是著實難得!”(注2)
“陛下慧眼如炬!”鄭公公笑著點頭,“兩位程將軍居然都是綠林出身,說來也真好笑!”
“亂世麼?還不如此!”李淵笑了笑,輕輕點頭,,“非但那些寒門小戶揭竿而起,就是豪門大姓,不造反恐怕也活不成。亂世麼?”說著話,他又輕輕歎了口氣,把目光看向黑沉沉的夜幕。那種亂世中的記憶實在太深刻了,害得他到現在每每午夜夢回,還經常汗濕額頭。好在李家果斷起兵造反,並且獲得了成功。若是繼續忍耐下去,恐怕到頭來,難逃滅族之禍。
但程名振今天說的那些,若想實現卻殊為不易。首先,自己朝堂之中就全是貴胄之後,他們定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各自家族的利益受限製。而到了地方上,那些士紳、望族和官員、胥吏們之間的關係更是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正在鬱鬱地想著,宮門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很快,馬蹄聲就變成了淩亂的腳步聲響,由遠到近,直奔禦書房而來。
“出去看看,出什麼事情了!”本能地,李淵感覺到有大事要發生,抓起披風蓋住肩膀,自己大步往外走。
“報!”剛剛推開書房門,一個當值的侍衛已經連滾帶爬地跪在了麵前,“稟報陛下,緊急軍情。本月十九日,河北劉黑闥造反,竇建德餘部群起相應。淮安王戰敗,退往汲郡!”
注1:淮安王李神通。薛國公,長孫順德。鄖國公張亮。
注2:曆史上,程知節出身地方豪族,並非打柴賣私鹽的粗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