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派任何人去接應!”宋國公蕭瑀想了想,低聲回答。“竇建德眼睛盯得是聊城。他出身寒微,所以前朝的傳國印璽以及前朝的太後、公主,遺老遺少,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取得玉璽之後,再得到前朝太後的親口稱讚,就等於他將夏王的位子坐實了,有了名正言順跟我軍爭奪天下的理由。因此,微臣以為,竇建德不會追趕略陽公。即便追,也是派出少許兵馬尾隨,趁亂撿便宜。而不會放著宇文化及不打,非把我軍這一路兵馬吃掉不可。”
他的話說得很慢,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大夥的耳朵內。原來還心亂如麻的眾人聞之,登時精神一振,紛紛點頭附和:“應該如此,否則他就不是竇建德了!”
“我等怎麼沒想到,宋國公高見,一言撥雲而現日!”
“宋某隻是猜測而已,具體如何,還得陛下來定奪!” 蕭瑀非常知道進退,拱了拱手,把大夥的注意力引向李淵。
“嗯!”李淵輕輕點頭。“涉及那麼多弟兄的安危 ,朕剛才的確太著急了些。虧得有蕭卿提醒,否則非亂了方寸不可!”
“蕭大人說得對。但我軍不可不做些補救,以免竇建德真的狗急跳牆!”自從信使入殿後,一直在低頭沉思的裴寂突然抬起頭來,笑著建議。
“裴卿有辦法了,裴卿別賣關子,快講快講!”李淵一看裴寂輕鬆的笑容,就知道他一定有好主意了。趕緊出言催促。
“剛剛拿到手的魏郡,陛下還想要麼?”裴寂點了點頭,笑著問道。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略陽公和程名振兩個都能把剩餘的兵馬帶回來,區區魏郡,讓竇建德先占幾天又能如何?”李淵搖搖頭,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就是李淵。平素看上去婆婆媽媽,就像個無所事事的老太太般黏糊,關鍵時刻,絕對拿得起,放得下。裴寂最欣賞的就是李淵這一點,笑了笑,大聲說道:“好,那請陛下頒兩道聖旨,命令博陵大總管和幽州大總管見旨之後,立刻集結兵馬,向竇建德示威!”
“這……”李淵有些猶豫。博陵和幽州是他起兵之初,為了最大可能爭取同盟者,不得不建立的兩處分封之地。兩地總管名義上是大唐臣子,實際上軍務、民政和人事任免完全獨立,根本不必聽從大唐號令。待天下一統之後,為了大唐的長治久安,李淵肯定要逐步將權力收歸中央。如今這種情況下,他采取的策略就是能不給博陵軍和幽州軍任何繼續發展壯大的機會,就不給對方機會。以免將來兩支兵馬尾大不掉,讓朝廷難以承受削藩的代價。
“事急從權。況且李、羅兩位將軍都非有野心之人!”裴寂笑了笑,繼續說道。
“朕當然相信他們的忠心。但有時候,形勢不由人!”李淵歎了口氣,笑著說道。這是一句大實話。任何忠心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就像當年的自己,最初時不一樣對大隋忠心耿耿麼?可後來呢?外部局勢,屬下的推崇,還有一係列其他原因,讓自己最終決定取楊隋而代之。
“中樞如果是一條龍,虎踞塞上,隻會替大唐威懾四方蠻夷。”裴寂笑了笑,繼續說道,“若是中樞已經孱弱如羊,恐怕非但邊塞之虎難以控製,四境之狼也要群起而長嚎!”
“然!”李淵痛快地點頭。“就依照裴卿之意。請宋國公替朕擬旨,著幽州軍和博陵軍南下,威脅竇建德老巢。具體怎麼打,打到什麼程度,他們自己說得算。打下來的地盤,也隨他們自己派遣官吏治理。”
宋國公蕭瑀本來想反對,但聽李淵已經下定了決心,想了想,就放棄了自己的主張。裴寂見李淵采納了自己的建議,笑了笑,繼續說道:“幽州和博陵太遠,即便接到陛下旨意後立刻采取行動,恐怕也隻能起到遏製竇建德野心,使其在收拾掉宇文化及之後不能趁機西進的作用。若是想讓略陽公平安歸來,陛下不妨再發一道緊急軍令,讓程名振去接應略陽公,然後兩支兵馬合二為一,一道退到太行山西側來!”
“可以,程將軍對那一帶地形非常熟悉。想必竇建德的人難以玩出什麼伏擊,截殺之類的手段!蕭卿,這道軍令也煩勞你一並寫了吧,寫好之後立刻拿來給朕用印,然後八百裏加急送往前線!魏郡彈丸之地,朕不要了。留得幾萬虎賁在,這筆帳,早晚朕要跟竇建德連本帶利討還回來!”李淵點點頭,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