嘍囉兵們沒注意到“大魚”的動靜,負責帶隊衝散敵陣的伍天錫可是一刻都沒忘了砍楊善會的腦袋。程名振對他夠朋友,把造價高昂的整支陌刀隊都給了他指揮,並且從不橫加幹涉。作為回報,他亦得拿出些像樣的戰績來才能堵住某些心存嫉妒者吐沫橫飛的大嘴巴。
將敵陣又切開了一道口子後驟然回頭,發現楊善會的帥旗倒了,周圍一個卻一個歡呼者都沒有,伍天錫立刻知道賊人想溜,扯開嗓子大喊道:“楊善會跑了,大夥把眼睛睜大點兒,楊善會跑了!”
“楊善會跑了,楊善會跑了!”段清等人聽到了提醒,也發現了局勢的新變化,跟著伍天錫一道大喊。
“楊善會跑了,楊善會跑了!”喊聲越來越大,沒起到提醒搶功的巨鹿澤嘍囉劫住楊善會的效果,卻令清河郡兵的士氣越發低迷。將乃全軍之膽,郡丞大人自己逃了,眾郡兵哪裏還會有抵抗的意誌?一些反應機敏者拋棄同伴,四散而去。個別反應速度慢的人還在苦苦支撐,猛然發覺同伴一個不見,略一分神,被洺州軍揮刀砍成了兩段。
“楊善會跑了。降者免死!”對手逃離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程名振耳朵裏,他立即做出決定。郡兵都是各地青壯,即便不能補充進自家隊伍,抓回平恩墾荒也是一把好手。況且這些人都出身於本鄉本土,家中親朋眾多。於平恩縣種上兩年地,知道了洺州的好處,慢慢地將家裏的老婆、孩子、兄弟、父母也就全給拐帶了過來。
眾將士跟清河郡兵也沒什麼解不開的大仇,聽到了中軍傳來的號令,旋即放緩對敵人的砍殺速度,圍住來不及逃走者,大聲勸降,“楊善會都跑了,你們還打什麼勁兒。投降吧,我們那兒人人都給分房子分地!”
當了俘虜不但不會被砍腦袋,還會分給田產,郡兵們不敢相信這等好事。但抵抗的力量卻越發微弱。當即有人趁熱打鐵,跳出來,大喊證明:“咱就是上回被楊老賊扔在狐狸澱的,兄弟,你聽聽我這口音!”
猶豫中的郡兵們仔細分辨,果然在對方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故人味道。手中的刀便再握不住,順著戰靴掉在了腳邊。有人率先扔掉兵器,立刻就有人效仿。“叮當”“咣郎”的聲音充耳不絕,來不及跑到的郡兵們大多數都把兵器扔掉,雙手抱頭,任人宰割。也有少數幾個試圖頑抗到底,雄闊海帶著一群壯漢衝過去,一棍子一個,全部打翻在地。
戰場的形勢一清晰,楊善會的去向立刻就暴露了出來。程名振下令追殺,伍天錫、段清、王飛等人立刻尾隨而去。大夥追了一程又一程,從戰場邊緣追到了郡兵的老營,又從郡兵的老營追到了漳水河邊。終於再度將楊善會等人咬住。
“棄械者不殺!”第一個趕到的段清怕敵人背水拚命,導致麾下損失過重,站住腳步,大聲勸降。
沒等楊善會做出反應,王飛帶著所部兵馬也趕到了,與段清合兵一處,緩緩向河岸迫近。兩人的麾下加在一起接近千五,而楊善會身邊隻剩下了不到兩百死士。勝負不用交手便已經分明。楊善會見此,忍不住搖頭苦笑:“天要亡老夫,又何必拉上你等陪葬!罷了,罷了,都降了他吧!程賊不是張金稱,不會濫殺無辜。老夫一人殉國,也算對得起陛下往日舊恩!”
說著話,他調轉長矛便準備自盡。耳畔突然又傳來了一嗓子斷喝:“援軍,大人!援軍來了!”
“何必再騙老夫!”楊善會笑著搖頭,奮力將長矛刺下去。正準備一了百了的瞬間,矛杆卻又被莊虎臣死死握住,“援軍,大人,援軍真的來了!您看一眼,看一眼再死成不成?”
“哪?”楊善會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離,任由莊虎臣將長矛從自己手中奪走。絕望中,他茫然轉頭,發現河道上遊數十艘小船衝自己如風而至,亂箭如雨,射得賊軍左支右絀,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