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稍安勿噪!一會兒我就命人給你們送吃食來。折騰了小半宿,弟兄們都餓了吧?!”饒是素有急智,麵對著人數眾多的俘虜,程名振暫時也隻能擠出這樣幾句不鹹不淡的片湯話來。
他說著覺得別扭,俘虜們聽在耳朵裏,卻如同久旱逢到甘霖一般。九當家還想著給大夥弄吃食,九當家不想殺我們。九當家向來說話算數。“九當家…….”有人真的哽咽出聲,想說幾句感謝或者表忠心的話,卻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九,九當家,您還認得我不?我,我是韓,韓世旺啊!”一片含混的悲鳴中,終於響起了某個清晰的聲音。帶著幾分獻媚,落在耳朵裏卻十分之親切。
“狗日的,你還沒死!”程名振瞬間福從心至,扯著嗓子罵了一句髒話。
韓世旺這個人他怎可能不記得?當初巨鹿澤大火並,此人不願意跟著劉肇安和韓建紘兩人送死,就十分機靈的投靠了程名振和杜鵑,平安渡過了一劫。後來洺州軍和巨鹿澤分家,此人又不看好洺州軍的前途,找借口留在了巨鹿澤中。再往後,張金稱派此人堵住洺州軍的退路,試圖將程名振等人活活餓死在太行山中。此人也是陽奉陰違,故意暴露了目標,引程名振麾下的斥候警覺,使得張金稱襲取平恩的計劃功敗垂成。
隨後,此人就失去了消息。程名振一直以為這家夥被張金稱給殺了,或者在去年張金稱兵敗時戰死在南宮城外了。卻萬萬沒想到,韓世旺這家夥做事情不靈光,保命的本事卻屬於天下一流。居然到現在還活著,並且官越做越大,看服色至少已經是個分寨主了。
“沒死,沒死,托九當家您的福,這不一直勉強湊合著混日子麼?”韓世旺為人是何等的機靈,聽程名振嘴裏突然說出了髒話,就知道自己今晚的好運氣又來了。分開眾人,從俘虜堆中笑嗬嗬地走了出來。
“遠邊上站著!好好跟教頭說話!”對於這個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同姓,韓葛生深以為恥,上前一步擋在其和程名振之間,厲聲嗬斥。
“葛生兄弟……”韓世旺正準備跟他也打個招呼,被他生硬的姿態嚇了一跳,所有熱乎話全憋在了喉嚨中。
“都是自己弟兄,他還能謀害我?葛生,讓他過來吧!”程名振見狀,趕緊笑著下令。韓世旺的出現無形中等於給了他一個安撫俘虜的最佳契機,怎可能再因為對方的形容猥瑣而耽擱掉?
“自己兄弟,自己兄弟!你就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跟教頭伸手啊!”韓世旺將兩手分開,以示自己毫無威脅。
“哼!”韓葛生狠狠瞪了他一眼,憤憤退開。
三個人的這番動作和答對,眾俘虜們都看在了眼裏,聽在了耳朵內。心裏的感覺登時又輕鬆了不少。看來,盡管洺州軍的弟兄們對大夥還有些“誤解”,但九當家必然能一視同仁。當嘍囉麼?跟著誰還不是吃糧?況且九當家跟張大當家早已重歸於好,由他來接張大當家的位置,倒也名正言順。
“又高升了?夠快的!”在一片迷惑與熱切的目光中,程名振捶了韓世旺一拳,笑著調侃。
“嘿嘿,嘿嘿!”韓世旺捂著肩膀幹笑,“上回不是辦事不利,沒完成張大當家交代的任務,得罪了他麼?等他老人家從平恩返回來,就把我給打了一頓,丟到西寨去看牲口棚。待盧大當家上了位,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帶領以前的弟兄,就又把我給拎了出來充數。其實,我這點本事教頭您想必也知道,就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巴!”
“你啊!”程名振又給了對方一下,然後笑著搖頭。韓世旺的聰明之處就在於,他能及時地想到你關心什麼。這不?就幾句話,已經將其升官的原因以及跟盧方元的關係剖白得清清楚楚。
因為沒能將洺州軍堵在山中,所以被張金稱治罪。因為不受張金稱待見,所以被盧方元看中,並且提拔起來穩定人心。而其本人,卻是沒有為盧方元效力的忠誠,所以寧願做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