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軍官自己嘀咕可以,卻不希望有損程名振聲譽的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七嘴八舌地反駁。
王二毛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忍不住嘿嘿一笑:“既然管用的本事就是真本事,咱們何不也用陌刀陣去對付官軍。讓姓伍的帶人衝在前頭,直接砍出一條血路來。大夥跟在他屁股後邊撿現成便宜,豈不省事得多?”
眾人都是兩軍陣前打過多年滾的老江湖,聽王二毛一說,眼前立刻浮現起讓伍天錫和雄闊海兩個帶頭衝陣,大夥並肩子將敵軍砍得七零八落的情形。目光登時一亮,心中的怨氣瞬間少了許多,嘴邊上卻依舊酸酸地道:“我等也明白教頭是為了大夥的將來打算。但咱們拚死拚活這麼多年,才積攢起當校尉的本錢。他姓伍的半分功勞都沒有,憑什麼跟咱們肩膀頭一般高?”
這話聽起來就顯得有失氣度了,幾個平素為人端正的,心裏雖然也這樣想,此刻臉上卻為同伴而紅。王二毛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什麼校尉不校尉的,這些年,死在咱們手裏的校尉還少麼?官銜不過就是個稱呼,此刻咱們左右都是官軍,教頭他得想辦法讓俘虜盡快安下心來替咱們賣命。如果把那些俘虜都編在咱們的手下,咱們還怕他臨陣反手給咱們一家夥呢?不如給姓伍的一個頭銜,由他出麵收容俘虜。讓那些外人明白,隻要好好替咱們幹,咱們就一視同仁。倘若幹的不好麼,也都是他們這些外人聳包,與咱們這些老弟兄沒關係!”
“教頭心裏當然還是念著咱們這些老弟兄!這點大夥知道!”眾人越聽越覺得王二毛的話有道理,喘著粗氣說道。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王二毛見大夥的心結已經解開,索性趁熱打鐵。“最要緊的是,咱們急需能克製騎兵的利器。張大當家吃的那場敗仗大夥都看到了吧?當時他帶了多少弟兄,對方一共才出動了多少騎兵?”
“我聽人說是六千出頭,不到七千!”黃文和搖頭歎氣,“那仗輸的,甭提多慘了。幾個我認識的老兄弟回到漳水河這邊後,就四下打聽咱們洺州軍今年什麼時候需要人手開荒。他們寧願回家去種地,也不想再遇到李仲堅的騎兵了!”
“哪有六千啊,那是巨鹿澤的人怕說少了太丟人,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呢!”孟大鵬平素跟程名振走得近,東一耳朵,西一耳朵,聽到不少有關張家軍全軍覆沒那場戰鬥的具體消息。“我聽人說,李仲堅隻出了兩千多人,就硬把張大當家的老營給掀翻了。若不是關鍵時刻有一個軍官認錯了人,把張大當家看成了他自己失散的阿爺,情願以命贖命的話,張大當家根本不可能活著逃出來!”
“不可能那麼少?怎麼著也得五千人吧,巨鹿澤的弟兄雖然不如咱們,但也不是泥捏的!”
“就是兩千上下,人家李仲堅根本沒把巨鹿澤當盤子菜!”
低級軍官們你一言,我一語,圍繞著博陵精騎參戰的人數爭執不下。無論相信博陵軍出動了多少人,大夥對那場戰鬥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他們從來沒見過那麼猛烈的攻勢,如同半空中劈下來的閃電,讓你躲不開,接不下,隻能眼睜睜的等死。
王二毛知道真正數字,卻不出言打斷,隻是笑嗬嗬地聽著大夥議論。仿佛很享受掌握秘密的感覺般。終於,有人率先醒悟過來,瞪著眼睛猜測道:“莫非,莫非教頭高看那姓伍的一眼,就是為了對付博陵軍的騎兵?”
“打完了左武侯,河北大地上還有哪家官軍敢跟咱們交手?”王二毛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居然呈現少有的嚴肅。“如果博陵軍奉命南下的話,咱們拿什麼擋住他?”
陌刀陣!眾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答案。對於養不起也買不到優良軍馬的綠林隊伍而言,抵禦騎兵攻擊的唯一有希望辦法便是用長槊和陌刀結陣硬頂。而長槊隻適用於阻截,陌刀卻可攻可守。由雄闊海、伍天錫那樣的壯漢持刀奔著速度被長槊逼慢的騎兵衝去,一刀揮落,人馬俱為兩段。
霎那間,大夥都為自己剛才的短視行為而慚愧起來。同時也愕然發現,區區一年之內,王堂主已經與原來判若兩人。他身上不僅僅有著原來的精明,而且在精明背後,越來越多地凸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相稱的練達和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