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方向兩側的敵軍受到的壓力較小,還沒有完全陷入混亂。在個別經驗豐富的低級軍官和老兵的招呼下,他們慢慢彙集成團,等待命令發起反擊。雄闊海衝出了六十餘步後,便遇到了第一波集結起來的敵軍。雙方立刻都變得兩眼血紅,毫不猶豫地撞在了一處。擋住雄闊海等人,洺州軍顧及不到的側麵便會有更多的官兵集結。一旦被雄闊海將阻攔衝破,即便中軍及時傳來將令,官兵們也沒有能力去執行。
左武侯是大隋十二支主力之一。幾十年來戰功赫赫,所以將士們視榮譽甚於生命。洺州軍背後便是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家園,後退半步,就等於把老婆孩子的性命交予人手。雙方都沒有後退的理由,雙方都奮不顧身,一接觸便不死不休。雄闊海掄起大棍砸飛了一名對手,隨即被兩名敵人一左一右夾住。他轉身橫掃,將其中一名敵人的雙腿砸斷。另外一人立刻欺身靠近,橫刀直抹他的肩胛。
沒等他轉身迎擊,已經倒在地上,雙腿斷折的左武侯士卒突然向前滾了兩滾,雙手緊緊抱住他的戰靴。雄闊海被絆了一個趔趄,勉強沒有跌倒,卻眼睜睜地看著一把橫刀再度砍向了自己的麵門。
就在此時,他的親兵放棄對手,用盾牌擋住了敵人的橫刀。旋即,親兵悶哼一聲,被斜刺裏伸過來的長矛捅了個對穿。血忽地一下噴了雄闊海滿臉,一片刺眼的殷紅中,他看到自己連名字都沒記住的親兵倒了下去,雙目中充滿的不甘。
“兄弟!”雄闊海就像自己的心髒被刺透了般,痛吼連聲。他根本不配當人家的校尉,除了讓屬下送死之外,別無所長。手中大棍帶著懊悔和仇恨,風一般掄起來,掃飛距離自己最近的持刀隋兵。緊跟著,他手起棍落,砸向正在自己袍澤身上向外拔長矛的隋軍小卒,將對方的頭盔和腦袋同時拍進了腔子裏。
“保護校尉大人!”“保護校尉大人!”訓練有素的洺州軍士卒呐喊著,奮力向雄闊海靠攏。弟兄們的喊聲和鮮血讓雄闊海漸漸清醒起來,放棄了逞勇鬥狠的狂熱,接連擊飛數名敵手,重新攏入弟兄們中間。大夥相互照應著再度集結,由鬆散的長隊集結成銳利的三角陣,長兵器在前,盾牌和樸刀護住兩翼,弓箭手居中,整整齊齊地向既定目標推進。
重新運轉起來的戰陣,殺人效率遠遠高於單打獨鬥。數息之間,擋在麵前的隋軍便被大夥齊心合力衝垮。“殺散他們!”雄闊海大吼,帶領隊伍轉身,欺向自己左側的隋軍士卒。一名身穿旅率服色的人試圖重新組織隊伍,被他從地上抓起一根長矛投過去,“轟”地一聲刺飛出半丈之遠。血肉從半空中濺落,繽紛如雨。隋軍士卒被嚇了一跳,沒等做出反應,雄闊海已經被部屬們簇擁著逼上,刀矛並舉,血肉橫飛。
距離戰陣最近的隋軍士卒以生命捍衛了左武侯的榮譽。他們身後的左武侯精銳看著自家袍澤在眼前倒下,怒火萬丈,死戰不退。當這一層隋軍士卒也如樺樹皮般被從人群外圍剝落後,其他大隋士卒傻了眼。恐懼瞬間從心底湧起,壓住了榮譽感。有人丟下兵器,哭喊著逃向遠方。戰團立即如同積雪遇到了熱湯,接二連三地崩潰出許多大洞。更多的人開始哭喊著逃命,左武侯底層軍官們倉促集結起來的這一支陣列土崩瓦解。
“校尉,轉頭!”有人大聲提醒。雄闊海聞言,迅速壓製住心中尾隨追殺的衝動。他帶著麾下士卒轉身,發動整個戰陣攻向自己的右方。已經被對手強大的戰鬥力驚得不知所措的右側敵軍慘叫一聲,轟然而散。
“轉身,轉身,向西北方殺!”雄闊海抹了把臉上的血和眼淚,大笑著命令。曆時數月,他終於讓自己溶入了洺州軍中。刹那之間,心中的痛快無以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