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又能怎樣?”王二毛看了程名振一眼,老氣橫秋地反問。“有李密在頭前擋著,翟大當家反而不再將徐茂公視作眼中釘。如果驅逐了李密,大權獨攬的話。翟大當家還不把矛頭又衝向他麼?屆時,要麼他殺了翟讓,背上殺主奪位的罵名。要麼他被翟讓殺了,屍骨無存。哪裏還有更好的選擇?”
這際遇,恐怕比程名振在巨鹿澤還尷尬幾分!一時間,聽者和說話者都覺得淒涼起來,默然無語。呆呆地想了好一會兒心事,程名振才又恢複了幾分精神,喘了口壓抑的粗氣,苦笑著感慨:“我原來聽說瓦崗寨豪傑輩出,還以為是個可容身之所。如果不是礙著李密,說不定今晚就答應了房某人的邀請。誰料……,盛名之下,其實竟不堪如斯!”
“一爐香而已!”王二毛苦笑著搖頭。
“一爐香?”程名振茫然不解。他發現,一年不到的時間裏,好朋友王二毛身上變化極大。很多地方令他都感到十分陌生。但想想王二毛在一年多來經曆的那些事情,這些變化也就可以理解了。
“就是看上去煙霧繚繞,熱氣騰騰。實際上遇上些風吹雨打,也就散了!”王二毛冷笑著,恨鐵不成鋼地解釋。
“那你還賴在那裏不早些回來?”
“瓦崗寨雖然是一爐香。但裏邊的很多人,卻都是響當當的英雄。隻不過,他們沒跟對人!就是你說過的那句話,什麼來著,對,得其時,不得其主。”王二毛看了看程名振,若有所指。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程名振心裏好生迷惑。這是民間傳言中,諸葛亮被劉備三顧茅廬請出山時,隱士司馬徽對他的評價。但因為其文辭過於深奧,自己根本沒與王二毛解釋過。
正驚疑間,又聽王二毛低聲說道:“在這亂世,要麼有本事自己幹,要麼跟對了人。否則,找一個輔不起來的阿鬥保著,早晚得把自己給累死。”
這已經是非常明白地提醒好朋友不要跟張金稱一條道走到黑了,程名振心裏明白,嘴上卻顧左右而言他,“你說瓦崗寨藏龍臥虎,究竟是怎麼個藏龍臥虎法。那徐茂公又是什麼來頭?程知節、單雄信為人怎樣?怎麼個有勇有謀法?”
“徐茂公是富商徐蓋之子,跟你一樣,打小就熟讀兵書。”王二毛想了想,笑著介紹。“他年青時曾經遊曆塞外,在一個部落裏幫人練兵打仗,對騎兵戰術掌握頗深。論武藝麼?可能比郝老刀還高些,畢竟是巨富人家的孩子,請得起好師父!”
在這一點上,徐茂公就比程名振幸運了。程名振是幼年突遭橫禍,家道從小康轉瞬變為赤貧。所以基礎打得雖然牢靠,後續培養卻無法跟得上。而徐茂公的父親徐蓋至今還是大隋數得著的富商。真不知道家中出了這樣一個綠林豪傑兒子,徐蓋用什麼手段逃過官府追究的?
無論如何,窮文富武,這句話總有幾分道理。自魏晉以來,十八般兵器中,威力以長槊居首。而一杆好的長槊,價值往往高達幾十貫到數百貫。沒有一定家底做後盾,甭說請名師指點了,就是置辦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沒大可能。
所以江湖上有句傳言,三國名將關羽關雲長肯定是野路子出身。因為其成名兵器冷豔鋸乃是一把長柄大刀,不是世家子弟慣用的鐵槊。反而被民間視為殺豬漢子的張飛,家道必然非常殷實。因為其手中所謂的丈八蛇矛,其實就是一柄造型怪異些的長槊,隻不過韌為波浪形,不像普通長槊那樣劍刃般筆直而已。
“他用的是折枝槊!掌握得極其嫻熟,戰場之上,一般人根本無法近身。”仿佛猜到了程名振心裏正嘀咕什麼,王二毛笑了笑,給出了一個意料中的說明。“不過他也用不到自己上陣廝殺,程知節和單雄信兩個早把這些差事包攬了過去。那程知節在謀略方麵比徐茂公不如,但武藝高出其遠甚。平素用的是一杆鐵脊槊,整個瓦崗山都找不到對手。至於單雄信,使得是一柄三股鎏金槊,也是個貨真價實的萬人敵!”
折枝槊和鐵脊槊,都是馬槊的一個變種。前者比普通馬槊略長,需要掌控之人具備非常靈活的身手和快捷的反應速度。後者與普通馬槊的區別是槊刃寬大厚重,需要掌控之人擁有過人的膂力才能發揮出其威力。而第三種,則屬於槊與叉的混合體,使用起來威力巨大,但對使用者的體力和身手要求更高。如果掌握得不足夠嫻熟,戰場上反而容易被敵人用兵器掛住,成為自身的累贅。
一邊在心裏想著幾種兵器的模樣,程名振一邊將瓦崗軍三員悍將與自己身邊熟悉的人相比較。比來比去,他不得不沮喪地承認,單純以武力而論,巨鹿澤群雄照著瓦崗群英差距甚遠。張金稱麾下,武藝最高的人就是郝老刀。而郝老刀是江湖鏢師出身,雙刀揮舞起來潑水不透,極其適合於江湖爭鋒。但兩軍陣前,對方帶著數十騎持槊衝來,郝老刀這邊首先在兵器長度上就要吃個大虧。至於程名振本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兩。仗著年輕體力好,反應迅捷,勉強能對付住郝老刀,換個真正武藝精熟的,恐怕幾個回合之內便要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