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他們!收拾他們!”聽完魏征的話,郡兵們非但士氣絲毫未損,反而愈發信心十足。
魏德深也是個聰明人,僅僅是性子急了些,外加不太擅長用兵而已。他知道魏征說最後幾句話的目的純粹是在幫自己收拾場子,趕緊收起怒氣,長揖到地:“若非玄成出言點醒,魏某幾乎闖下大禍。此戰該如何打,玄成盡管放心謀劃,某言必聽,計必從!”
魏征側開半步,躬身還禮:“縣丞大人言重了。某乃一書生,其敢輕言軍務。大人盡管領軍出征,某效力帳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罷,二人哈哈大笑。先前造成的不快一掃而空,彼此眼中都充滿了坦蕩。郡兵們見兩位上司握手言和,心裏也非常高興。他們欽佩頂頭上司魏德深胸懷寬廣,知錯能改。亦敬服魏征謀劃仔細,處事周全。將士們上下齊心,熱熱鬧鬧地走完了點兵的過場。然後約好了三天之後出發,各自回營做更充分的準備。
待校場中的士卒們散盡了,魏德深擦了把頭上的汗,苦笑著抱怨:“玄成,你可知道蓄勢萬鈞,卻一錘擊空是什麼樣的滋味?”
“謝德深兄容讓!”魏征長揖及地,再度向魏德深賠禮道歉。“事發突然,小弟來不及想更好的辦法。隻得不顧一切掃了你魏縣丞的顏麵……”
“哎!”魏德深雙手拉住魏征的胳膊,不讓他把長揖繼續做下去,“我的麵子算什麼?總大不過弟兄們的性命。既然是三天後,等塵埃落定再出兵了,你且推算推算,張賊和程賊火並,到底誰贏?”
提及敵方的形式,魏征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同室操戈,肯定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又何必我猜。隻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魏德深已經按捺不住,“我當然知道是兩敗俱傷,所以才急著點兵去占便宜。我是想讓你推算一下,兩賊相爭,誰會占到上風?”
“如果程賊不知道消息,等張賊打破平恩後才倉促回軍,恐怕程賊要死無葬身之地!”魏征猶豫了一下,以不太確定地口吻分析。
“程賊即便回來,也對付不了張大當家。”湯祖望接過魏征的話頭,大聲賣弄自己知道的情報。“張賊麾下有三萬多戰兵,還有郝老刀、孫駝子等賊給他幫忙。程賊夫妻兩個手裏的戰兵不滿四千,即便把麾下的老弱病殘都算上,也湊不出三萬士卒來。張賊雖然武藝不如程賊,但架不住人多。他幾乎是拿十個收拾一個,怎麼也能把對方收拾幹淨了!”
“要是兩軍交手,兵多便一定贏。要將軍還有什麼用場?”魏征橫了他一眼,輕輕搖頭。
“玄成所言甚是!”魏德深不理睬湯祖望,笑著點頭。“但這回眾寡也太懸殊了些。程名振雖然用兵很有一套,即便回來,卻也是倉促迎戰……”
“所以我覺得他很可惜!”魏征繼續歎氣,“此人若是當日不被館陶縣令所害……”
魏德深亦很替程名振的下場感到惋惜,長出了口氣,低聲問道:“玄成莫非也覺得他是個大將之才?”
“豈可以將才言之!”到了這個時候,魏征也不必掩飾自己對程名振的推崇了,搖了搖頭,繼續道:“德深可曾聽聞,他在平恩三縣所做的那些事情?屯田、安民、減賦、養兵……”
“是啊,我有時候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官還是賊了!”魏德深苦笑,“據說那邊百姓的日子,過得不比咱們這邊差!”
“他今年所做之事,幾百年前,有一個人也做過!可惜張金稱有眼無珠,竟然容不下他!”魏征略做猶豫後,喟然總結。
“嗯!此乃霸業之基也!”魏德深讀書多,知道魏征說的是三國時代的曹操。此公在戰亂時大力屯田,最終為後世奠定了統一的基礎。所以雖然在戰爭中殘暴好殺,後世史家卻甚為讚賞其活人無數的功績。“嗬嗬,我知道張金稱為什麼這般著急了。我要是張金稱,恐怕也得不顧一切先除了他!”
注1:絕纓宴。楚莊王打了勝仗後宴請群臣,命自己的美人許姬敬酒。恰巧燈滅,有人摸了許姬的手。許姬為了報複,便摘下的此人的盔纓。楚莊王得知後,命令所有人摘下盔纓,借機放過肇事者。數年後,有猛將力戰,悍不畏死。楚莊王問其故,將領承認當年是自己酒後調戲了王的女人。楚王十分感慨,便將許姬賜給了這名將領。文中湯祖望和魏征借此典故,鄙夷張金稱沒有王者的胸襟氣度,難成大事。
注2:李廣驍勇善戰,但不被上頭賞識,最終落了個自刎的結局。他的弟弟人才平庸,卻封侯拜相。魏征用這個典故,是感慨程名振沒跟對人。也感慨自己沒遇到可以輔佐的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