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澤群雄貿然殺過太行山去,為了不暴露實力,對方隻有兩種選擇。在有絕對把握將巨鹿澤群雄吃掉的情況下,便一舉吃掉他們,重複王麻子全軍覆沒的悲慘結局。而一旦雙方可能旗鼓相當,那支神秘隊伍肯定搖身一變,統統變成郡兵、官兵,藏在高大的城牆後避而不戰。屆時,怨無頭,債無主,王麻子的仇還是沒法報。
這一切都取決於張金稱準備出多少人過太行山。人多了,肯定是什麼都找不到。人少了,就要冒著被對方全殲的風險。而有可能帶領幾千部眾過山,找出殺害王麻子的凶手後全師而退的,在座之中,恐怕隻有唯一的一個人選。
“小九?”沉吟了好半天,張金稱慢慢地抬起頭,“如果隻找出對手是誰,你需要多少人?”
“大當家勿怪,末將需要仔細想想!”程名振猶豫了一下,皺著眉頭回應。出戰的任務最終會落在他頭上,對此他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但原來準備對付的是江湖同道,眼下的作戰對象卻變成了一支隱藏起來的官軍,或者說豪門大姓的私兵。這之間的差別,足以讓他做決定時加倍慎重。
“讓五當家幫你守清漳,八當家幫你守洺水!”見到程名振態度不是非常積極,張金稱笑著替他解決後顧之憂。“我帶領大隊人馬就駐紮巨鹿澤門口的南和,如果官軍敢趁你不在時進犯,我立刻就能過來接應!”
如果再不做承諾,恐怕連平恩都得被張大當家趁機接管了去。程名振無可奈何,隻好笑了笑,低聲回應,“武陽那邊,暫時恐怕不會出兵。倒是清河的楊白眼,秋天時收了些糧食,恐怕又撐得難受了。五叔替我守清漳,我肯定放心。至於洺水,卻不用人防守,由鵑子從平恩派幾個人來盯著足夠!”
“我跟你一道去!”杜鵑擔心丈夫安危,站起來說道。
“你留守平恩!百姓們剛剛打完糧食,沒人坐鎮,恐怕人心會騷動!”搶在張金稱發話之前,程名振大聲吩咐。
平恩和洺水、清漳三地呈品字形。就像一個牛頭和兩隻牛角。隻要平恩這個頭不丟,兩隻犄角便不會輕易落入人手。這種地理上的主次差異,夫妻兩個私下交談時曾經多次討論過。所以程名振一開口,杜鵑立刻明白了丈夫想的是什麼。
她無奈地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了委屈。“那,那你小心些!”
程名振衝她笑了笑,然後將目光轉向張金稱,“既然隻是去探訪敵情,而不是立刻作戰,帶太多的人,反而不容易運送補給!末將請求隻帶錦字營的四千銳士去,其餘弟兄留下幫助家裏的女人收糧,也免得附近的官軍趁虛來撿便宜!”
“嗯,由你!”見程名振肯出馬,張金稱也不過於為難他,點頭答應。
“大當家小心楊白眼那邊!”程名振向上拱了拱手,再度提醒,“他如果想過來搗亂,肯定不會走平恩。此人極愛麵子,去年接連在您手上吃了虧,過後養了整整一年,實力應該早已恢複!”
“老子派人在巨鹿**側等著他!”張金稱想了想,滿不在乎地擺手。“他實力恢複了,老子這邊也不像從前那麼好相與。除非他不來,若敢過來給老子惹事兒,老子順手連他老巢都給端掉!”
“大當家有準備自然是最好!”程名振見張金稱信心十足,也不過多置喙。此人對他已經非常防範了,隻是他一直謹慎,再加上彼此之間都有所顧忌,所以才始終相安無事。如果在楊善會手上讓張金稱吃個小虧,對程名振自己日後的發展並沒什麼壞處。至少能讓張金稱和某些人明白,打仗這事兒並不是兵多器械好便能隨便玩的,為將者需要很多基本條件,巨鹿澤中並不是每人都能達得到。
“你盡管去,有我在,沒人能動得了你的洺州!”看到程名振臉上始終隱隱帶著一絲擔憂,郝老刀以為他怕漳水對岸的官軍會有所動作,上前拍了他一下,笑著安慰。
“如此,就拜托五叔了!”程名振順坡下驢,衝郝老刀抱拳施禮。
眾人又敲定了一些出兵、防務和接應的細節,然後照例是把酒壯行。程名振的酒量在眾人的眼裏一直排在末位,所以陪到一半就不勝酒力。杜鵑是女孩家,喝多喝少沒人介意,見到程名振離開,也悄悄地跟了出來。
夫妻兩個並肩行於秋月之下,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深深地擔憂。半晌之後,程名振笑了笑,低聲安慰道:“麻子叔是太大意了,所以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多派斥候,盡量不跟人接戰便是!你不用擔心,守好家,等我回來!”
“嗯!”杜鵑點頭答允,抓在程名振衣角的手指卻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慌。程名振停下腳步,替她整了整頭發,又笑著叮囑,“別擔心。沒什麼大事兒。明天派人去澤裏看看嶽丈的病情,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
“我知道!我會小心,守著家,等你回來!”杜鵑舒展疲倦的笑容,月光下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