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稱沒工夫理睬隊伍後的秩序,一咧嘴,露出滿口的大黃牙。“主公,這個詞不錯,誰教你的?”
周禮虎立刻有了精神,將胸脯一挺,大聲回應:“報告主公,您既為河北之主,當然就是我等的主公。這不用教,根本就是順理成章!”
“嗯!”張金稱又看了一眼周禮虎,心裏邊比大夏天喝涼水還舒坦。“跟上,本大王今天吊民伐罪。待會兒交戰,你來打頭陣!讓馮孝慈老兒看看我巨鹿澤好漢的厲害!”
“末,末將定然不辱使命!”周禮虎激動得渾身發燙,恨不能立刻插翅飛到滏陽城頭去。可惜沒等他長出翅膀來,夜幕深處突然響起了一陣劇烈的戰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穩住隊形,結陣!”張金稱的目光先前一直被城內的火光吸引,根本沒留意到城牆根兒底下。正所謂燈下最黑,當他意識到敵軍可能藏在城牆外後,再做調整已經來不及。馮孝慈帶領著滏陽城內最後的力量迎頭衝了過來,就像一支離弦的長箭。
“保護大當家,保護大當家!”周禮虎拔出腰間橫刀,聲嘶力竭。好不容易有機會表現,他卻發覺自己黴運當頭。馮孝慈老瘋子幾乎是正對著自己撞了過來,而自己隻要後退半步,就把張錦程本人直接暴露在了右武侯這幫瘋子麵前。
銳士營平素與敵軍交戰,都是聽從中軍傳出來的命令。白天用旗幟、金鼓和號角,夜間用燈籠、金鼓和號角。猛然遇到敵軍攻擊,身為主帥的張金稱那邊卻沒給任何信號,一時間居然無法做出正確反應,隻能在原地互相張望。
“救大當家,救大當家!”周禮虎又急又怕,甚至懷疑臨近的弟兄們是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話。他沒有取程名振而代之的念頭,隻是王二毛戰死了,程名振身邊必然要空出一個位置來。無論憑能力還是憑資曆,他覺得自己都是一個不二人選。但這下可好了,拍張金稱馬屁卻把自己命搭上了。那馮孝慈就是想臨死拚命,想拉幾個墊背的。而自己如果讓張金稱受到半點傷害,巨鹿澤老少爺們回頭非把自己點了天燈不可。
發現對手表現與前一段時間大相徑庭,馮孝慈頓時喜出望外。他用左手盾牌推翻一名巨鹿澤銳士,右手鐵槊橫掃,瞬間刺穿一名校尉身體。然後將校尉的身體當做大錘掄起來,直接砸向附近幾名嘍囉。嘍囉兵們不想傷害自家弟兄遺體,隻能後退避讓。馮孝慈大笑著向前,一步,再一步,將長槊上的累贅甩開,迅速刺翻另外一名躲閃不及的綠林豪傑。
右武侯殘兵與老將軍共同進退,凶狠得如同一群被逼上懸崖的野狼。他們咆哮著露出牙齒,撕碎擋路的張家軍士卒,他們砍死驚慌失措的敵手,砍翻一麵麵戰旗。從地上撿起嘍囉兵們丟下的火把,將戰旗和屍體一道當做劈柴點燃,發出滾滾濃煙。
“頂住,頂住,救大當家,救大當家啊!”慌亂中,周禮虎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敵軍已經近在咫尺了,袍澤的血珠已經濺到了他的臉上。而武藝最好的程名振和郝老刀卻還沒有靠近,靠近的人也亂哄哄的,打起來毫無章法。
郝老刀和杜疤瘌兩個唯恐張金稱有失,在發現敵軍的第一瞬間便向戰陣中央擠。但是,黑燈瞎火間他們很難看清楚敵軍到底在做什麼,中軍的銳士營也很難做出有效配合,讓出足夠的縫隙給兩翼弟兄。結果郝老刀和杜疤瘌兩個不但沒能如願接觸上敵軍,反而衝亂了自家陣腳。霎那間,數以萬計的綠林豪傑如同撒了羊,東湧一股,西湧一撮,就是湧不到正地方。
“整隊,整隊,原地站穩。別亂,一起殺死距離你最近的敵人!”終於,有命令在亂軍之中響了起來,雖然隻是幾百人扯著嗓子在喊,卻也讓大夥找到了主心骨兒。那是程名振想出來的應急措施,戰鬥一開始,他就已經想到了這個辦法。但令旗和號角都集中在張金稱之手,他的聲音被周圍的喊叫聲輕而易舉地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