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四章 騰淵 (七 下)(1 / 3)

第四章 騰淵 (七 下)

段清、紅菱等男女嘍囉正偷偷躲在新房外準備聽程名振和杜鵑的悄悄話,也好來日拿他們說笑。猛然間聽到程名振如困獸般嘶吼,緊跟著便看見了新房內騰起了火光,大驚失色,再不顧上什麼禮法禁忌,撞開屋門,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進來。

此刻的程名振已經七魂丟了六魂,抱著昏迷不醒的杜鵑,眼淚一顆接一顆往下掉。自打二人相識以來,杜鵑被他氣哭了無數次,為他急哭過無數次,卻從不曾主動傷害過他,讓他為自己的原因有過半點兒煩惱。而這一刻,仿佛所有“欠賬”都到了該歸還的時候。除了不停的搖晃妻子的身體,不停地呼喊妻子的名字之外,素以機敏果決著稱的程名振居然些許正確的反應都做不出!

還是當過衙役的段清經驗老到,看見杜鵑鼻孔和嘴角不住的淌血,立刻明白新娘子可能是被人下了毒。目光迅速向周圍一掃,閃身堵住門口。“今天下午都誰在洞房裏陪新娘子了?自己站出來!老葛,你帶人圍了程家大院,誰都不準出門。禮虎,你火速到前廳報告大當家,請他出麵主持公道!”

三條命令一下,程名振的親信立刻作出響應。校尉韓葛生衝出新房,帶領親衛去關大門。另外一個校尉周禮虎以最快速度跑向前廳,將禍事報予大當家張金稱知曉。還有幾個與程名振最親近的侍衛,則迅速抽出腰間橫刀,將紅菱、彩霞等一幹伺候新娘子的女兵向屋角逼去。

女兵們跟在杜鵑身後橫行慣了,何時吃過這種虧?況且以她們與杜鵑的親密程度,又怎可能下毒殺害自己的頭領。見段清等人拎著腰刀逼來,立刻收起眼淚,拔刀相向。一時間你喊冤枉,我罵歹毒,居然亂了個不亦樂乎。

眼看著錦字營的女兵和自己麾下的侍衛就要火並,程名振勉強從悲傷和絕望中擠出三分精神,回頭嗬斥:“別吵,再吵老子把你們都活埋了給鵑子償命!六當家呢,怎麼沒人去找六當家?”

這簡直是蠻不講理了!他程名振剛才一直在哭嚎,幾時命人去請過六當家孫駝子?可這節骨眼上誰還有功夫跟一個心痛瘋了的家夥叫勁兒,立刻有侍衛答應一聲,連滾帶爬的去請孫駝子前來救命。

喝住了段清和紅菱,程名振又變得癡癡呆呆。抱著杜鵑,輕輕放在囍床上。伸手從床頭扯過紗簾,慢慢地替她擦拭嘴角和鼻孔中淌出來的血跡。那黑色的血漬卻向泉水一般,擦了又湧,湧了又擦,任半壁紗簾全被潤得豔紅,卻仍是擦不幹淨!

程名振又是傷心,又是惶急,幹脆丟下紗簾,用自己的衣袖去抹。他記得杜鵑是個非常喜歡幹淨的人,每次打完了仗,都要用清水將兵器和手臉衝了又衝,唯恐自己身上留下半點血腥氣。如今,她雖然睡著了,卻不應該受到半分委屈。哪怕就此一睡不醒,作為丈夫的自己也有責任讓她幹幹淨淨地離開,不留半分遺憾。

“教頭,教頭…….”看到程名振變得瘋瘋癲癲,段清等人心裏難過,走上前,喃喃地呼喚。

“滾,都給我滾出去,這是老子新房!”程名振頭也不回,伸手便推。這一下用力頗大,段清接連退了數步才勉強穩住了身形。卻不敢真的奉命離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上司繼續發瘋,整個衣袖都被染滿了血漬,依舊片刻不停地擦個沒完。

再沒任何人敢上前打擾,程名振跪在婚床邊,悔恨無窮。以前從來沒覺得杜鵑如此重要過,雖然二人已經有了白首之約,但程名振的大部分精力卻都放在如何演練精兵,以便將來自保上。平素除了偶爾仗著自己讀書多,心眼活泛,“欺負”一下杜鵑這個女魔頭外,很少正正經經地陪著她說過幾次話。總想著今後的日子長著呢,結發之後,每天都要廝守在一起,什麼話還怕說不完。卻沒料到二人的緣分卻如此短,才剛剛開了個頭,便已經匆匆走到了結局。

想到也許杜鵑再也無法醒轉,少年人更是悲憤餘絕。如果此刻手中有一把刀,他恨不得將老天捅出個窟窿來,問一問這昏昏沉沉的老家夥,自己到底哪點得罪了他,讓他如此緊緊相逼。童年喪父,家道中落。少年時流轉他鄉,屢遭橫禍。好不容易賺到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家底,沒過門的妻子卻又被人奪了去,自己也身陷囹圄。如今終於看到了一點點幸福的希望,該死的老天卻迫不及待地想將它奪走!

不能讓人如此輕易地將杜鵑奪走,即便老天爺也不能!如果有人膽敢嚐試,程某就要跟他血濺五步,人奪殺人,佛奪**。即便老天爺親自下凡,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拚得一身剮,也要抹他滿臉的血。望著杜鵑含笑的麵孔,程名振不再哭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仿佛周圍一切都變成了敵人,連孫駝子和張金稱兩個的呼喚聲也懶得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