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就在小杏花淌幹了眼淚,搖搖晃晃快睡著的時候,車子猛地又來了個急停。然後,她聽見程名振低聲喊道,“把人給我丟出來,脖子裏邊塞兩把雪!“
緊跟著,外邊傳來一陣鐵鏈叮當聲。還沒等小杏花判斷出程名振指得是誰,一聲淒厲的慘叫讓她徹底沒了困意。 “啊!”她厲聲尖叫,撲下馬車,舉著手中的短刀衝向地上翻滾的黑影,將其死死地護在身後。
倒在地上的人是她的丈夫,雖然滿頭汙垢,鼻青臉腫,但那修長的體型和尖細的嗓音,讓人一下子就能辨認出來。表哥要當著自己的麵殺了丈夫!一瞬間,她明白了程名振的用意。一邊四下揮舞刀刃,一邊放聲大哭。仿佛這樣,就能迫使行凶者改變初衷。
“這**還挺有情義?”王二毛大聲冷笑,從腰間抽出橫刀。如果是他,幹脆把兩個一並剁了。省得剁一個,留一個,日後招麻煩。
“把鐐銬的鑰匙給他,讓他自己開!”程名振從背後搬住他的肩膀,低聲命令。然後將目光看向瘋子般的小杏花,冷冷地說道:“他沒受傷,隻是脖子後被塞了把雪。你們兩個走吧,車裏邊還有兩個包裹,是一些盤纏!平時省著些用,別大手大腳!”
小杏花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聲尖叫。低下頭去,卻看到自己的丈夫慢慢蠕動著從雪地上爬起,挺直了腰,緩緩站到了自己身側。
“你要放了這對狗男女?”王二毛心裏的驚詫一點兒不亞於小杏花,瞪圓了眼睛質問。他深更半夜被程名振從被窩裏拉出來,一句怨言都沒有。為的就是好朋友能親手砍下仇人的腦袋。誰料程名振費盡辛苦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居然是為了救眼前這對狗男女的命!這種以德抱怨的手段讓他一時無法理解,也根本不願意接受。
“給他鑰匙!咱們回城!”程名振的回答很簡單。轉身急行幾步,跳上王二毛趕來的馬車,抓起橫在車前的車鞭。
“且慢!”沒等王二毛繼續出言抗議,周二公子卻主動跳了出來。雙手向程名振所在之處遙遙抱拳,沉聲說道:“敢問你可是程教頭?你放了我,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周家在朝廷……”
“要走就趕緊走。不然說不定我會改變主意!”黑暗中,程名振的身影高得像一座鐵塔,聲音也如鋼鐵般堅硬。
周二公子愕然。本來還想說幾句硬氣話,也好在妻子麵前找回些顏麵。猛然看到王二毛那雙冒著火的眼睛,歎了口氣,再度向程名振拱手。
“接著!”王二毛憋了滿肚子的火氣,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重重地摔在周二公子的臉上。“狗男女,我呸!”
唾罷,緊走幾步跳上馬車,跟程名振揚長而去。
“終究是夥土匪!”周二公子從地上將鑰匙拾起來,在妻子的幫助下打開鐐銬。“我本來念在他良知未泯的份上,想幫一幫他。咱們家在京城裏……”
京城裏的亭台樓閣,鮮衣怒馬,是妻子平素最愛聽的。平素他隻要一提起來,對方眼睛就幾乎放光。而今天,同樣的話卻沒收到預期的效果。小杏花隻是笑了笑,低聲催促道,“趕緊走吧。是姑姑命令他放咱們的。表哥那個人脾氣差,說不定一會兒就反悔!”
姑姑?周二公子弄不清小杏花口中的姑姑是誰。猛然想到妻子娘家的姓氏,立刻笑容滿臉,“我說他怎麼發了善心,原來是奉了母命。咱們走吧,天黑,路上冷。我倒不是怕了他們,隻是別害你著了風寒……”
“嗯!”小杏花低頭答應。
聲音出奇地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