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評價,程名振已經聽師父說過一次,心裏有些莫名其妙。老瞎子見他不懂,也不再多點評。笑了笑,淡然道,“其實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命格又不是一成不變的。有人縱紋入口,卻也大富大貴。有人天生福輪,最後卻落到餓死的結果。嗬嗬,所謂命運,不過是個妄而已,你也別全信他!信他也白信!”
這幾句,程名振卻是完全懂了。街頭算命的騙子,被人指責算得不準時,往往也是這般替自己開脫。縱紋入口指的是前代一個富豪,被算出該活活餓死。於是憤而將偌大家產換成米糧,散給街頭流民充饑。結果在數年後,他非但沒餓死,反而財產越聚越多,幾乎富可敵國。而當年為他算命的人則信誓旦旦的解釋說,因為他散米之舉挽救生靈無數,所以被西天佛祖將嘴上的縱紋改成了福紋,從此大富大貴。
而天生福輪,卻是說晉代首富石崇。民間傳言,他生時手握金錢兩輪於掌心,所以財運連綿。最後卻因為財富太多被人妒忌,遭到其他豪門聯手打擊。所有家產被強行抄沒,本人和子侄們也被關在監牢裏邊,直到活活餓死。
也不管程名振心裏的感覺如何,老瞎子敲了敲桌案,繼續說道,“其實所謂占卜之術,也就是行騙之術。十有**,都是蒙來的。你不必當真,做事之前多想,但求事後無悔,也就足夠了。這是亂世,如果顧忌太多,反而自己捆住了自己的手腳!”
“弟子記得!”程名振連連點頭,囫圇吞棗地將老瞎子的話在心裏默念。“但師父的占卜之術不是蒙的,師父將李老酒的家事算得那麼準,弟子親眼所見……”
“哈哈,那才是真蒙的呢。根本與算術扯不上半點關係!”不待程名振將話說完,老瞎子大笑著打斷。“你仔細回憶回憶,李老酒身上有股什麼味道?”
程名振皺著眉頭回想,卻找不到半點相關印象。他素來瞧不起李老酒等人。即便是此刻自己成為階下囚,而對方是可以決定自己生死的牢頭,對於這種人渣,他依舊看都懶得看一眼,更甭說走近了聞對方味道了。
“師父教給你的第一件本事,就是觀人!”老瞎子又敲了程名振腦門一下,很享受手指上傳來的感覺。“醫者講究望、聞、問、切,其實領兵打仗也好,治國安邦也罷,盡都離不開這四個字。你看得越仔細,聽得越認真,問得越清楚,揣摩得越細致,對敵人和朋友的了解也就越多。了解多了,便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了!”
居然這麼快就教我本事?程名振喜不自勝。盡管老瞎子的話跟他平時書中所學道理不盡相同,還是決定毫無保留地全盤接受。見程名振聽得認真,老瞎子也抖擻精神,繼續說道:“所謂細節決定一切。大麵上的東西都可以裝,但細節卻是怎麼裝都裝不出來的。就拿林縣令他推舉你做縣丞這事來說吧。許諾的時候,他自然是滿臉真誠。但你如果當時仔細看看手上的動作和說話時的眼神,就能發現他其實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程名振慚愧地苦笑。當時自己已經被從天而降的好運砸暈了腦袋,那還顧得上看對方的其他動作?況且自己當時有求於人,又哪敢盯著上司的眼睛看?
“你再看那李老酒,按說他在幫閑中也算個領頭的,卻終日衣冠不整,胡子和頭發多少天都未曾洗過。他是不想收拾自己麼?當然不是。能讓他連臉麵都顧不上的煩心事,肯定是涉及到自己或者親近之人的安危!”
“嗯!”程名振再度連連點頭。按照老瞎子的引導去回想,發現事實還真是如此!那李老酒雖然卑鄙無恥,卻總喜歡在人前抖一抖威風。但自己跟他同桌喝酒時,卻好像看到他的衣襟袖口布滿的油汙,頭發邊緣還有虱子在慢慢地爬動……
“最重要一點是,他衣服下擺有一塊黃黃的印記……”老瞎子嗬嗬一笑,滿臉得意。“除了他親生兒子,還有誰的屎能拉到他衣服上。結合那股子奶臭味,還有眼神裏邊的焦躁,隨便誆他幾句,他還不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跟你傾訴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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