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小九繼續點頭,心情更加安定。蔣百齡是蔣幫閑的一個遠房侄兒,曾經讀過幾天書,但後來家道中落,不得不到店鋪裏邊當學徒謀生。蔣幫閑一直想把這個侄兒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所以托了關係將其塞入了鄉勇的隊伍,並且一入營便提拔其為旅帥。
雖然是蔣幫閑的侄兒,但蔣百齡這家夥為人處事卻與其叔叔一點都不一樣。此人膽小,謹慎,並且身上帶著股讀書人的假清高。所以看不到什麼希望的冒險事情,他是打死也不會去做的。當然輕易也不會跟著別人去造反。
“程教頭盡管放心。弟兄們警覺得很。”眾鄉勇怕程小九追究大夥故意偷懶的事,紛紛開口表態。
“對,咱們練了這麼久,正手癢呢。如果張金稱狗賊敢來,保準讓他有來無回!”
程小九伸出手去,用力拍了拍當值夥長的肩膀。“繼續巡夜去吧。注意周圍動靜。若是有人在營中散布流言,千萬不要偏聽偏信!”
“那當然。咱們隻聽縣令大人和兵曹大人的!”小夥長又一挺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
這種拍馬屁的話自然不能當真,程小九又笑了笑,轉身走進沉睡中的營盤。夜已深,大部分鄉勇早已安然入夢了,呼嚕聲在軍營內此起彼伏。他們是幸福的,從不去考慮未來,對身邊的危險也毫無所知。程小九發覺自己居然羨慕起別人這種無知無覺來,咧了咧嘴,對著夜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呼!”他把滿腹的不安順著呼吸吐了出去,仰看漫天星鬥。玉衡、開陽、瑤光,還有自己這個天樞,林縣令在組建鄉勇時,給這支隊伍起了一個非常雅致的名字。而鄉勇們也感念他給了大夥一條謀生之路,願意唯他的馬首是瞻。剛才那名小夥長說得好,大夥隻聽林縣令一個人的。可林縣令組建這支鄉勇的目的到底是想追隨楊玄感造反呢,還是僅僅為了保境安民?程小九猜不到,所以心裏充滿了矛盾。
如果林縣令也想造反的話,將無人能阻擋他的腳步。程小九知道自己這個教頭,兵曹,以及在軍營中的威望都是林縣令賜予的。對方既然能夠賜予,便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其全部收回去。韓葛生也好,段清、張遜也罷,跟自己雖然有些交情,卻決不會為了交情而得罪衣食父母。即便是好朋友王二毛,如果形勢非逼著他在自己和縣令大人之間做個選擇的話,恐怕他最終也會選擇後者。
有些人就是不經念想,程小九心中才浮起他的名姓,那疲懶的聲音已經在背後響了起來,“該死的小九,不是說今晚請我喝小黃稠麼?酒呢,我怎麼沒看見?難道你把它帶到了軍營裏邊?”
“改天吧。今天小杏花在我們家!”程小九苦笑著轉過身,準備迎接王二毛的數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趕得這般巧?”
“看到女人就沒人性的家夥!哼!”王二毛翻翻眼皮,滿臉鄙夷。“我早就知道是這樣,所以聽見小杏花的聲音,就沒去你們家招討人嫌。本以為你今晚肯定不回來了,結果剛才在半路上卻又看到了你!”
“什麼時候?我怎麼沒看到你?”程小九訕訕地笑了笑,低聲追問。
“你?”王二毛繼續翻眼皮,“你剛剛送了老婆回家,心裏哪還會裝得下別的。我喊了你不下二十聲,把滿街的狗都招了出來。你卻隻管一個勁兒地瘋跑,根本就不回頭!怎麼了?又被杏花他阿爺數落了吧?我估摸著你就是個挨敲打的命,三天不送上門去,腦門子就刺癢!”
“沒有的事兒!”程小九大聲否認,“我根本沒進他們家門!”
“那更慘,是什麼來著,你教過我。對,望風而逃!”王二毛不依不饒,繼續拿話頭擠兌程小九。在他眼裏,好朋友即便做了再大的官兒,仍然是自己的好朋友,沒必要向對方保持陌生人般的尊敬。更何況這個朋友還欠了自己許多人情,因此更應該像債主對待冤大頭一樣盡情地“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