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第七章 盛世 (七 中)(2 / 3)

“老夫心急,大將軍勿怪。且容老夫把話說完,若是大將軍覺得沒有任何道理,盡管按既定方案調兵遣將,老夫決不再胡亂幹涉!”

“陳叔請講!”李旭淡淡笑了笑,目光再次看向老長史的眼睛。

這次陳演壽沒有避開,而是讓李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眼裏的憂鬱。歎了口氣,他繼續問道,“大將軍今日所列之陣,可是出於大隋昔日與突厥對抗之陣圖?”

“的確如此。陳叔目光獨到。”李旭心裏不太高興,卻本著尊重老人的姿態,如實回答。他今天破敵所用之陣,脫胎於大隋剛剛立國時,對抗突厥狼騎的步兵戰陣。當年楊堅剛剛篡奪宇文家自代,國力空虛,購不起太多戰馬。駐守於長城附近的邊軍將士們便是憑著這些簡單的軍陣和血肉之軀,一次次擋住了塞外部族的進攻。直到大將軍王楊爽打造出了虎賁鐵騎,邊軍將士們才不再光靠兩條腿和一杆長槊與騎在馬背上的敵軍拚命。隨著時光流逝,當年的長城守衛者們都解甲歸田了,但陣圖和訓練方法卻隨著一代代將士的輪替,不斷地傳承了下來。

“但李將軍改造過此陣,專門為了對付弓箭戰馬衝擊!”陳演壽今天的行事雖然有些乖張,目光卻沒有因為衝動而變得渾濁。白天僅僅是匆匆一瞥,他就分辨出了博陵軍戰陣與當年大隋舊日戰陣的關係與區別。

“陣中之陣,是張須陀老將軍當年所創。晚輩隻是將大隋舊陣和張老將軍的創新綜合了一下!”李旭又皺了皺眉頭,緩緩回應。他所列的軍陣中,大陣之內套著無數小陣,士卒之間彼此配合相當嚴密。前者來自大隋邊軍,小陣卻是張須陀對付人多勢眾,缺乏訓練的土匪專門創建。當年秦瓊、羅士信等人曾經給小陣取了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七蕊梅花。雖然名字聽起來風雅無比,但每支花蕊都是一件兵器,支支蘊藏著殺機。

還有一個秘密,李旭不能宣之於口。那就是,自從去年黃河一戰,博陵騎兵損失殆盡。保住了博陵六郡後,他一直想著如何用步卒對付虎賁鐵騎的踐踏。所以才不得不將來自邊軍的陣圖與張須陀老將軍所授之學綜合起來,衍生出今日之陣法。可以說,自從去年夏天之後,博陵軍步卒一直以虎賁鐵騎為假想敵來訓練,所以遇到完全以騎兵為主的突厥精銳,才能打得對方狼狽不堪。

“請恕陳某倚老賣老,這破敵之策的根基,便是在你的大陣上!”陳演壽雙目放光,嗓音因為激動而略顯顫抖。“老夫今天一見你這大陣,便想得是如何將其威力發揮到最大。突厥人不擅長步戰,疏於配合。而你這大陣之中,蘊含的正是步戰與配合的精華。突厥人和其仆從武士隻適合打順風仗,而你這大陣,卻犀利無比,令他們根本無法在局部占到上風。隻要將軍能把突厥人再向今天這樣頂出山穀一回,世子麾下的河東兵馬便不會錯過機會。在座諸君率領猛士從中配合,管教突厥人此後不敢南望!”

“陳老將軍可能說得詳細一些。如果突厥人不顧自己人生死,組織弓箭堵截,如何處理。如果突厥人在山穀外事先布置下重兵,如何應對?萬一交戰時我方受挫,如何挽回?老將軍隻說勝,卻不說何以勝,恕時某斷難苟同您老之見?”一直默默觀察著河東諸人的時德方從陳演壽的話裏聽到了些陰謀味道,搶上前,咄咄逼人地反問。

陳演壽微微一笑,仿佛早已胸有成竹。“依照老夫之觀察。李將軍這大陣,是可以隨意加大縮小,變化因地形而異的吧?”

“那需要長期訓練。我博陵士卒雖精,能列入陣中的,也隻有萬餘!”時德方雖然不得不佩服老人目光之精,依舊冷笑著提醒。

“萬餘足夠。時司馬莫急,聽老夫將話說完。你這軍陣,前排將士多披重甲,後排將士多為輕裝,人與人間隔三尺,本來就能抵消一部分羽箭的作用。若是遇到擅長用弓的敵手,外側還可以再加一排巨盾手,以保護本軍,是也不是?”

時德方無法否認老長史說得話,隻好冷笑著點頭。陳演壽得意地四下看了看,繼續說道:“方才大將軍也曾試圖在陣中補充一些弓箭手,以狙殺敵軍將領。老夫的意見是,從河東軍中抽調一萬弓箭手,三千弩手,分批次跟在你這軍陣之後。既不會亂了貴軍之陣腳,也能對敵軍的弓箭進行壓製。”

中原的角弓製作精良,射程和力道遠好於武士們手中的普通弓箭。弩的射程更遠,力道更強,殺傷力更非草原上單一材質製造的豈弓能及。草原弓箭手的的長處在於他們的箭射得準,射速快。雙方弓箭手如果一對一單挑,精於射藝的草原漢子肯定能站得上風。但兩軍交戰,講究的是羽箭的瞬間覆蓋密度而不是準確度,所以一萬弓箭手和三千弩手,足以壓製局部戰場武士們的攢射。

隻是萬一出戰失利,博陵軍將士憑著彼此間配合的嫻熟和長槊陌刀的鋒利,可能有一半機會退入關牆內,跟在博陵軍身後的河東弓箭手,卻幾乎沒有活著生存的機會了。

見盟友也下足了本錢,時德方心情稍稍平和。想了想,向陳演壽做了個請的手勢,靜靜聽老長史的下文。

陳演壽再次看了看李旭,又看了看依舊滿臉木然的李建成,偷偷在心裏歎了口氣,然後繼續道:“古語有雲,狹路相逢勇者勝。山穀本來就擺不下太多兵。開始正麵接觸之時,一萬兵和三萬兵,其實相差不大。博陵軍大陣在前,我帶著河東弓箭手在後,初戰之時,狼騎很難占到便宜。而在博陵軍側翼,眾位豪傑所帶的弟兄可以跟上。狼騎正麵節節敗退,側翼即便有所反應,憑得也是個人之勇。論步下的身手,突厥武士又豈能能與中原豪傑提並論?”

經過他這麼簡簡單單的一梳理,博陵軍大陣的外觀已經不隻是一個三角接一個四方,而是一杆矛頭,又長出了兩個翅膀。活脫一個奇門兵器流金镋。具體實戰效果怎樣,在座的各方將領憑著多年行伍經驗,都猜測得差不離。可以說,如何配合上不出問題,此陣幾乎是古今第一凶陣,突厥人一時半會不可能有破解之道。

看了看大夥的表情,陳演壽又道:“此陣就是個鎦金镋,能不能發揮威力,關鍵在四個地方。第一,為陣鋒,非武力高強,心智堅定者不能擔之。此人不能從外界找,必須於博陵軍出。”

李旭反複計算了一下,知道陳演壽沒瘋狂到將所有守軍全壓上去。既然那樣,按照他的設想打上一仗也好,至少可以重挫敵軍銳氣。想明白了此節,心意已經鬆動,點點頭,答應道:“大牛和張將軍俱可為之。若是此陣切實可行,明日可由崔郡守暫代張將軍守衛麒麟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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