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退者,死!”骨托魯咬著牙回了一句,高高地舉起了刀。鍺紅鎧甲將領不敢反抗,直挺挺地跪倒,一邊叩首乞憐,一邊苦苦哀求,“大汗,大汗,不是我膽小。的確擋不住了。大步後退還有穩住陣腳的機會,如果一味硬拚,萬一長城內的守軍趁機殺出來,大夥就誰也撤不下了!”
仿佛與他的話相呼應,長城上突然傳來一陣龍吟般角聲。“嗚嗚——嗚嗚——嗚嗚!”慷慨激昂,氣吞萬裏。骨托魯在夢中想了無數次的關門大開,數以萬計的河東士卒呐喊著衝上了戰場。
隻能後退!盡管心中感到萬分屈辱,骨托魯還是決定接受鍺紅鎧甲的諫言。他收起佩刀,雙手將此人從地麵上攙扶起來,一邊快步走向自己的戰馬,一邊低聲安慰道:“你說得對。今天虧了你提醒。蘇啜附離,此戰之後,阿史那家族一定幫你奪回失去的所有東西!”
“附離不求重奪汗位。”死裏逃生的蘇啜附離咬著牙回應,“附離隻求大汗能生擒李旭。讓我將他的血抹在自己的額頭上!”
以仇人之血抹額,是草原上一個非常古老的傳統。隻有結下不共戴天仇恨的敵手,才會許下如此宏願。骨托魯曾經從自己妻子口中聽說過當年蘇啜附離與李旭之間的恩怨,此刻雖然覺得眼前這家夥氣量狹窄,依舊大聲允諾道:“好,阿史那骨托魯答應你。隻要能攻入長城,肯定將李旭的屍體交到你手上!”
說罷,回頭又恨恨地看了一眼衝上來的博陵軍。飛身跳上了戰馬。
“骨托魯逃了,骨托魯逃了!”衝在博陵軍前排的周大牛眼神好,看見敵軍中羊毛大纛向後移動,立刻扯開嗓子呐喊。
“骨托魯逃了,骨托魯逃了!”數名跟在博陵軍大陣後助威的馬賊們幫不上別的忙,給敵軍製造些混亂的能力還是有的。不管是真是假,將周大牛話翻譯成突厥語,反複重申。一遍沒效果重複兩遍,兩遍沒效果重複三遍,當機靈的博陵士卒也學著將此話用突厥語重複後,山穀中的各族武士再也生不出抵抗之心,爭先恐後向遠方逃去。
若問把握戰機,天下有幾人比得上李旭。見到突厥人潰不成軍,再次改變戰術。“傳我的將令,黏住他們!”他大聲向周圍的親兵呼喊,“倒卷珠簾。如影隨形!”
“黏住他們!加速!別讓他們拉開距離!”幾名大嗓門親兵將李旭的命令傳遍全軍。“以弱擋強,以強攻弱,驅潰攻主,如影隨形,擋者,無不潰敗!”倒卷珠簾是博陵軍最擅長的一種戰術,憑著這一招,他們曾經是無數中原豪傑折戟沉沙。此招的關鍵就在戰機的把握和攻擊速度上。先將敵軍局部擊潰,然後你隻要死死地貼住那些潰兵,驅趕他們,就能讓他們發揮比自家弟兄還大的破壞力。
在角聲和呐喊聲的協調下,博陵軍陣型再次變化。三角陣與方陣合為一條長龍,緊緊地咬住突厥潰卒的尾巴。那些倉皇逃竄的武士明明轉過身來就能找到反敗為勝的機會,卻根本沒膽量抵抗。被博陵將士從背後追上去,一個個刺死在逃命的路上。
彈指一揮間,戰場轉移到了山穀之外。博陵士卒絲毫沒有寡不敵眾的覺悟,跟在狼狽後撤的突厥人身後緊追不舍。骨托魯剛剛在山穀外的一片開闊處下馬,指揮著另外兩夥狼騎原地整隊,準備還李旭以顏色。沒等他的大纛豎起來,自家潰卒已經跑到了近前。不由分說兜頭一衝,非但沒有絲毫停頓,連生力軍的隊列也給衝散了。
與潰卒前後腳,博陵將士持槊趕到。雪亮的槊鋒毫不客氣地前捅,追著潰卒的腳步捅進突厥人隊伍當中。前排的狼騎沒等做出任何反應,便被長槊刺穿。染血槊鋒毫不停留,挑著屍體奔向下一排武士。目瞪口呆的武士不知道躲避,眼睜睜看著袍澤的屍體撞上自己,然後感覺到渾身力氣的流逝,眼前景物漸漸模糊。很快,更多的長槊刺過來,將背負著骨托魯全部希望的生力軍刺得七零八落。
“殺,殺啊,別放跑了骨托魯!”最擅長打順風仗的江湖豪傑們抖擻精神,也衝上了第一線。措手不及的敵軍被打得暈頭轉向,很快便做出了最佳選擇,跟著先前的潰卒一道逃命。骨托魯嚐試了幾次,始終無法穩定隊伍。眼看著李旭的身影又近,隻得飛身上馬,帶著四匹夾起尾巴的白狼,繼續遠遁。
“李旭,我要用你的血塗滿額頭!”一邊向自家大營方向逃竄,骨托魯一邊大聲發誓,也不管追兵聽得聽不明白他的突厥語。他終於明白蘇啜附離為什麼寧可不要部落,也要殺李旭報仇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子所輕視的人打敗,那是伴隨人一輩子的屈辱。如果不洗雪它,此生將永遠無法平安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