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兒輕輕搖頭,快速穿好小衣,跳到地上幫忙。晨起更衣這些小事,李旭不喜歡讓奴婢動手。這不是一個顯貴之家該有的習慣,但萁兒順了丈夫的意思,每次都是親力而為。在她眼裏,夫妻之間,能互相梳一下發,撣一下塵,扯一下衣服的褶皺也是種幸福。至少,那是她可以親手為丈夫做的事。
“小心,這裏不比博陵,地上涼得很!”旭子愛憐地看了一眼萁兒的赤足,命令道。“先自己踢上鞋,然後再幫我。把擺著床頭衣服箱子上那件皮裘也披上,大早晨的,多少能擋一下寒!”
萁兒吐了下舌頭,很享受地聽從了丈夫的命令。等她將自己的身體捂嚴實了,旭子襯在裏麵衣服也穿得差不多了。
萁兒默默地給丈夫梳好頭發。然後然後喚仆人打來溫水,幫助丈夫淨麵,漱口。再替丈夫穿好武將日常穿戴的戎服,仔細係牢每一條絆甲絲絛。
“差不多了,今天未必有戰事。若能早些回來,我便早些回來!”旭子笑著拍了拍萁兒的手,準備告別出門。
“郎君凡事小心!突厥人狼子野心,行事未必符合常理!”萁兒跟在丈夫身後送了幾步,低聲叮囑。
“這個我曉得!”李旭駐步回頭,又次看了一眼妻子,他發現萁兒眉頭輕皺,似乎有話沒有說完。“你還別的事情麼,沒事情我便走了!”
“二姐昨天有信來!”萁兒臉上瞬間出現一絲慌亂。這是她昨天晚上就想跟丈夫說的話,可沒等開頭,整個人便被丈夫身上的火焰給吞沒了。早晨時又想了起來,居然不知道從如何開口才好。
“她那邊情況如何。能堅持得住麼?”對於婉兒,旭子心中一直存有感激。他知道,當年如果不是婉兒暗中幫忙,萁兒絕對不可能平安走到自己身邊。
“不是軍務上的事情!”萁兒輕輕扯了扯丈夫的衣角,將旭子重新扯回二人的小窩內。“二姐處事向來公私分明,如果軍務上有事情和你商量,她會直接寫信給你!這是一件私事,所以先找我,然後通過我跟你說!”
李旭聽得莫名其妙,但出於對妻子的維護,笑著應承:“如果力所能及的事情,咱們就幫了吧!家裏的金珠還有一些,如果需要向唐王那邊進言,你就先替我擬了,晚上回來時我再親筆謄抄一遍!”
“不是,不是這些!”聽丈夫回答的爽快,萁兒的神情更是扭捏。她尊重婉兒,因為對方是唐公家族中唯一把自己當親妹妹的姐姐。所以對方有什麼要求,她都不願拒絕。可姐姐現在所求,卻非常令人難做。
“那還有什麼事兒!”李旭先皺了皺眉,然後爽直地大笑,“二姐可是娘子軍統帥,麾下兵將不比我這裏少。他丈夫柴紹又是個響當當的豪傑,說一句話出來,任何人都得掂量掂量.......”
“二姐托我幫她尋找紅拂!”用力咬了咬下唇,萁兒終於說出自己始終猶豫著的話。
“紅拂!她沒回你二姐軍中麼?”李旭立刻收起笑容,驚詫地追問。
如果說這世間除了萁兒之外還有哪個活著的年青女子能讓他心動的話,紅拂可能是唯一的一個。她的成熟與練達、堅強與勇敢、美麗與機智,都給李旭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特別是多年在民間底層滾打的經曆,讓她身上帶著一種很奇特的風格,與李旭自身的風格幾乎一模一樣。
但無論是當時處於喪妻失子傷痛中的旭子,還是後來回到博陵,重整旗鼓的旭子,都沒想過將紅拂攬入懷中。具體對紅拂是什麼感覺,旭子也很難說清楚。如果將紅拂比作一束山花,他寧願靜靜地欣賞,而不想將其移植回家中朝夕相處。
“沒回。二姐先前一直以為她到了咱們這裏。紅拂也是這樣跟她說的!”萁兒歎了口氣,輕輕搖頭。
關於紅拂與李靖之間的恩恩怨怨,在婉兒先前的信中已經詳細告知。說實話,萁兒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李靖那樣的男人。唐公府的諸君雖然無情無義者居多,卻沒有人可以做到像李靖那樣,輕易地許下承諾,欠下人的恩情。然後輕易地翻臉,恨不得將深愛自己的人與自己過去的誓言一道抹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