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介有那麼一瞬間腦子空白了一下,一股子寒意從背脊裏直竄到心髒。在銀監會成立之前,央行兼有監管國內銀行業的職權,耿善學、黃克斌、黃其雲、馬山都是信通銀行的董事股東,他們四人突然選擇在這樣的時機去北京、去央行,那還能代表什麼事情?
信通銀行作為國內唯有的兩家全國性非公有製商業銀行,成立的初衷一是國內的銀行體製需要突破性的試驗田,還有就是為了扶持國內的非公有製經濟,創建的時期也考慮主要吸收國內民營資本。當時浙東省民營經濟活躍,嚴寬和在中央財經係統人脈與影響力影響,創建信通銀行時,當時的宏信建設與其他七家浙東民營企業就承擔了出資的大頭,將最終確定將銀行的總部設在文舟。從九十年代初,國內一些有卓見的民營企業家逐漸認識到金融機構在大型集團產業發展上所能起到的融資與產業整合作用,耿善學、黃克斌、黃其雲、馬山等人都是當時國內著名的民營企業家,也積極參與到信通銀行的籌建中去,並最終出資成為信通銀行的股東。
對於這些信通銀行的股東來說,他們對信通銀行的要求,除了信通銀行自身的快速發展,使他們最初的投資增值外,更希望信通銀行能吸攬巨量的公眾資金解決他們自身產業集團發展的資金饑渴問題。
資源總是有限的,當嚴家利用自身第一大股東與其他浙東文舟地區的股東控製信通銀行的資金資源往宏信係以及親近宏信係的文舟民營企業傾斜,自然引起其他股東的不滿跟敵視。然而嚴家跟宏信係多年來一些處於強勢,又聯合其他文舟地區的股東,其他股東也是敢怒不敢言,也加上這些年來信通銀行的發展還算迅速,矛盾也就沒有尖銳化。
耿學善、黃其雲、馬山、黃克斌等人作為國內知名的民營企業家,旗下產業也是稱雄地方,在中央部委也絕非沒有人脈,對錦湖的背景也有相當的了解,對江敏之欲殺海粟科技立威、董簡年欲借海粟科技清除路礙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加上這些年來嚴家跟宏信係的貪婪也得罪了相當多的人,在海粟科技被東海省政府正式立案偵察的消息早一步傳到他們耳朵裏時,他們就意識到一舉扳倒嚴家的機會來了,才當即立斷的相約赴京告狀爭奪對信通銀行的控製權。
對,他們就是想要爭奪對信通銀行的控製權!
嚴文介背胛冷汗直冒,他不清楚背後是不是早就有一個巨大的巨網等著嚴家跳進去,他心裏很清楚,一旦嚴家失去對信通銀行的控製權,信通銀行向宏信係各關聯企業提供的累積近兩百億元貸款,將是一根勒在宏信脖子上的致命繩索,隻要輕輕的一拉,宏信係諾大的資產很可能就會分崩離析。
他們太狠了,雖然這些年來並沒有正麵的衝突,但是嚴文介相信他們對嚴家、對宏信的積怨不會小,一旦信通銀行的控製落在他們手裏,等待嚴家、等待宏信的命運是什麼,嚴文介用腳趾頭也能想到。
看著父親堆滿皺紋的臉,嚴文介說道:“爸,這次要你陪我一起去北京,我們馬上就走,機場沒有飛機,讓他們開專機,董行長也隨我們一起去……”嚴寬和與董為文都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才在行長辦公室裏等嚴文介過來。
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董為文抓起話筒,片刻過後,一直嚴峻的臉上又像是加了一層霜:“什麼時候開始了,為什麼現在才報告過來?”放下電話,跟嚴寬和、嚴文介說道:“外麵有信通銀行極不利的流言,三點鍾之後,信通銀行在文舟各網點的提款人數急劇增加,起初沒有引起注意,現在看來有形成擠兌潮的可能性!”
壞消息一條接著一條,乍聽到各銀行網點有形成擠兌風潮的可能,嚴文介的汗毛都炸立起來。他知道那些明處、暗處的敵人要用盡各種手段使嚴家手忙腳足不能防備。
一旦形成擠兌風潮,而信通銀行的資金量又不足以應對,信通銀行就很可能徹底支撐不住。到時候就算能將信通銀行牢牢控製手裏又有什麼用?他沒有想到對手會這麼狠,根本沒有打算給他們有一絲的機會。
就算將擠競風潮應付過去,央行不會對如此嚴重的事態坐視不管,到時候根本不需要黃其文等人去北京告什麼狀,央行也會對信通銀行進行嚴格的審查。
是他嗎?嚴文介想起那張看似無害的年輕的臉,雖然視錦湖為此生勁敵這些年來,他甚至都沒有搞明白錦湖到底是如何崛起的。嚴文介當然不會承認這點,這時候心裏卻有著比以往更深的挫敗感,有一種要給徹底擊倒的無力感。
董為文看了看牆壁上懸掛的圓鍾,離今天歇業時間還不到半個小時,各網點撐過今天應該沒有問題,但是流言的傳染是極其可怕的,也許到明天就不僅僅是文舟的網點出現問題了。比起去北京來應付黃其雲等人,眼下更重要就是辟謠穩定局麵,需要從同業借調足量的資金應付明天一早就可能出現的擠兌風潮,不僅董為文不能離開,嚴寬和、嚴文介也要一起留下來共同解決眼前最迫切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