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大殿之中。
文武百官手持玉笏,跪拜於兩側。
龍椅之上,男人身穿玄色朝服,頭戴冕旒。身子慵懶的斜倚著,單手撐著額不似在上朝,更像在假寐。
另一隻手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支箭頭。
他未曾說話,那可怖的壓迫感像是能把空氣抽離。
殿內靜默,文武百官不敢作聲。
半晌過去後,男人掀開眸,俊美無儔的臉上帶著幾分霜色與冷漠:“不離還未到?”
太監趕緊:“不離統領已入皇城,依規矩,‘他’須得下馬步行,所以……”
“規矩?”瀾歸眸子微眯,勾唇笑了起來。
太監嚇得直接跪地:“陛下息怒!”
陰影籠上了頭頂,朝臣們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看到他們的年輕帝王一步步走下龍階。
竟是徑直朝外走去。
群臣們麵麵相覷,趕忙跟上,在後方小聲勸阻著,直言陛下此舉不合規矩。
那不離乃一介殘軀,豈能受天子親迎?!
白雪皚皚中。
一道身影快速行走在宮道上,後方的小太監撐著傘急忙跟著。
大雪紛飛而落。
陰柔男子麵沉如水,忽然,‘他’腳下一頓,抬頭看向前方。
百米處,一道身影大步朝‘他’走來。
漫天白雪飛落,冕旒上的珠玉搖晃著,男人轉眼到了近前。
那雙黑若幽潭的眼眸,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帶著不加掩飾的歡喜。
不離怔了怔,就要跪拜行禮,卻被對方給扶住。
“陛下……”不離看了眼瀾歸後方跟來的朝臣,皺了皺眉,“臣不負皇命,取得逆賊首級,請容臣跪禮奉上。”
‘他’說著頓了頓,壓低了幾分聲音:“朝臣都在,陛下莫要縱著臣了,有失規矩。”
瀾歸笑吟吟看著他,輕輕撣去‘他’肩頭的風雪,語氣溫柔如舊:“怎連你也與朕講規矩?”
一字一句溫柔,卻又如這凜冽北風,帶著透骨寒意。
年輕帝王回頭看向後方的朝臣,含笑問道:“到底這規矩是什麼?”
老丞相深吸了一口氣,大步上前,“陛下,君臣有別,不離統領出身卑賤又乃殘缺之人,陛下為天子,實不該親自相迎,亂了朝綱尊卑。”
瀾歸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
俊美邪魅的臉上笑意漸深,下一刻,他驟然拔出不離腰側的佩刀。
眾人隻見刀光一閃。
血濺而起,老丞相頃刻間成了一具無頭屍體,頭顱骨碌碌滾到一旁。
一片驚叫聲中,殷紅的血在雪地裏開出大片紅花。
年輕帝王漫不經心的拿著刀,刀尖杵在地麵上,一側身體的重量像是倚在那柄唐刀上那般。
他目視著一眾驚恐的朝臣,染血的臉上笑容如舊,眼神卻冰冷暴虐到了極點。
“北國隻有一種規矩,那就是朕的規矩!”
鴉雀無聲中,瀾歸轉過身,隨手將唐刀丟向一旁,眼神溫柔如初的看著不離。
“這柄刀髒了,朕送你一把更好的。”
他語氣有幾分頑皮,像是在與好友絮叨。
不離怔怔的看著他,雪花落在了纖長的睫毛上,瀾歸抬起手想幫他揩去。
忽然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鮮血。
也看到了不離驚恐的眼。
刺目殷紅,流淌著罪惡的顏色。
那一刹,瀾歸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食指微抬擦過不離的睫毛,雪花在他指尖上融化,像是接住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染血的大手驟然捧起不離蒼白的臉。
不離身體顫了下。
瀾歸一點一點將血液揩在‘他’臉上。
像是在撫摸,又像是要將一張白紙給染紅,將自身的罪惡一起沾汙到對方的身上……
溫柔卻又殘忍,如深淵下的魔物要將活生生的人拖拽下深淵,與自己在黑暗中共沉淪。
……
“卡!”雲誌衫的聲音將薑酒從人物中喚醒。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吞了口唾沫。
薄一白唇角掛著淡淡的笑,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這一刻,她竟分不出,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薄一白,還是……暴君瀾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