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閻錫山拿著咱們答應的價錢,去給日本人看,兩頭抬價?!”若論做生意的頭腦,在場眾將誰也比不上李鐵軍,敏銳地察覺到一個漏洞,用手指敲敲桌案,大聲提醒。
“要的就是他兩頭抬價!”商震點點頭,做出一幅胸有成竹的表情,“閻百川之所以跟日本鬼子眉來眼去,圖的就是保住他的山西半壁。而咱們中央這邊,對閻百川的要求,也隻是他不倒向日寇。所以他越是兩頭抬價,就越不會立刻跟小鬼子達成最後的協議。抬來抬去,胃口就越來越大了,大到小日本寧可去拉攏別人,也不再找他的地步!咱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那恐怕花費也不會太小!”蔣介石眼睛一亮,然後輕輕搖頭。如果還有選擇,他的確不願意現在就去進攻山西。雖然隻要給予衛立煌一定的支持,就能完成這個戰略目標。但消滅晉軍容易,後續的麻煩卻非常難以處理。首先,誰也無法保證與晉軍同氣連枝的傅作義部會不會誤解中央的行動,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過激反應。其次,打下山西之後,中央軍就要在那裏建立防區,就要去麵對原本該閻錫山麵對的那部分日寇。以中央軍目前的情況,著實有些力不從心!
第三,也是最重要一條。眼下活躍在晉西山區的,除了閻錫山的晉軍之外,還有朱德的第八路軍。一旦中央消滅晉軍後,卻擋不住小鬼子的進攻,那裏就會迅速變成八路軍的地盤。小鬼子憑著飛機大炮,攻城拔寨無往不利。但是遇到專門往窮山溝鑽的八路軍,卻是全身的力氣都沒地方用。拖來拖去,就給拖疲了。隻滿足於控製城市和城市周圍幾十裏地盤,其他都變成了紅色遊擊區!
在座當中,不光是蔣介石一個人能看到解決晉軍之後中央所要麵臨的麻煩。土木係大佬陳誠,目光同樣長遠。雙手抱在嘴邊長長噓了口氣,然後非常為難地說道:“真要武力解決的話,花費恐怕也不會太小。如果真的像商主任說的那樣,花費一定代價之後,就可以將閻錫山吊在半空中,其實未必不是一種選擇!”
“是啊!中央財政雖然緊張,但將士們的性命,總比那些金銀細軟值錢!”商震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迅速接過陳誠的話頭,大聲補充。“如果委員長想再給閻百川一個機會的話,我願意代表中央去一趟克難坡,讓晉軍上下,看看中央的誠意。我在晉軍內部還有一些故舊,通過他們,也可以向閻百川施加一些影響!”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閻百川一直恨你入骨,萬一他對你下手怎麼辦?!”衛立煌再度站起來,高聲反對。他原本就不同意用懷柔的方式解決閻錫山投日的問題,並且曾經跟閻錫山共事過一段時間,知道此人向來心黑。唯恐商震去了之後,勸說閻錫山不成,反而打草驚蛇。導致中央**不但錯失了解決晉軍的最佳時機,同時還白白搭上了商震這個軍事委員會主任的性命。
“俊如老弟的好意,商某心領了!”商震回頭看了衛立煌一眼,輕輕搖頭,“但是,眼下晉軍的情況,絕對值得商某去冒一次險。開戰三年,晉軍上下,也有無數熱血男兒倒在了沙場之上。此刻晉軍內部,應該有很多人並不是心甘情願去當漢奸。他們之所以被閻百川協裹,一部分是因為耐於閻百川的多年知遇提拔之恩,另外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他們並不了解中央對晉軍的態度。商某去了,剛好可以讓他們知道,中央並並沒忘了他們!並沒忘記他們這些年來在抗日戰場上的付出!”
“俊如兄還是小心些。閻錫山那個人,唉.......”胡宗南敲了下桌案,輕輕搖頭,對閻錫山的品性,非常不信任。
“我知道!但是,如果能犧牲商某這一個人的性命,換回數萬抗日有功的將士的心。商某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會含笑九泉!”商震的聲音慢慢提高了幾分,鄭重回應。
這兩句話,聲音雖然不高,卻是發自肺腑。會場當中,很多人的眼睛立刻就紅了起來。特別是蔣介石,沒想到平素做事八麵玲瓏,滑不溜手的商震,居然也有如此決然的時候。愣了愣,迅速搖頭否決,“不可!啟予是辛亥元勳,軍委會正常運轉的樞機。萬一你有個閃失,中央承受不起,國家也承受不起!”
“請委員長給商某一個回報您,回報國家民族的機會!”商震迅速將身體轉向蔣介石,立正敬禮。兩眼當中,目光清澈如水。
蔣介石徹底被感動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當作拉攏外係而專門提拔的標杆兒,居然會念念不忘自己的知遇之恩。沉吟了許久,才咬著牙點頭,“好!那我讓人給你安排專機。記住,千萬不要激怒閻百川。哪怕對他曲意逢迎,也要先保證自身安全!”
“謝委員長信任!”商震又向他敬了個禮,然後將身體轉向大夥,再度將手舉向額邊,向全場人員敬禮辭行。
陳誠、衛立煌、胡宗南、湯恩伯,無論先前支持對閻錫山懷柔的將領,還是反對懷柔的將領,一個挨一個站起身,齊齊地向商震還禮。
有風從窗口吹了進來,吹得牆上的地圖呼啦啦作響。古晉之地,在這一刻格外清晰!
注1:李鐵軍,廣東梅縣人,字虞午。黃埔陸軍軍官學校第一期、柏林陸軍指揮學院畢業。陸軍中將,善戰,但是貪財。在任七十六軍軍長時曾經參與對日占區走私,大發其財。一九四九年前往台灣,任“中央”監察委員、“國防部”部員。後定居美國。
注2:商震,同盟會元老,晉綏軍曾經的核心之一。中原大戰後與閻錫山分道揚鑣。後受到蔣介石的器重,任第二十集團軍總司令。40年前後接任中央軍事委員會辦公廳主任,兼外事局長。隨即發揮出在外交方麵的傑出天分,一手促成了中英合作以及遠征軍入緬作戰。戰後作為中方代表,力主審判日本天皇。1978年病逝於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