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為了你好!”駝背老軍師擺出一幅長者的姿態來,低聲教誨,“你去了宋哲元麾下,充其量,不過是個大頭兵。沒準兒哪天一顆子彈打上,就徹底交代了。而在我們這裏,你至少是個官兒,輪到誰衝鋒上陣,也輪不到你上!”
“真沒看出來,我的命在您老眼裏還這麼值錢?!”非常不服氣,張鬆齡忍不住冷嘲熱諷。
“當然值錢了!你想想,從小到大,不算吃穿,光是供你讀書,買紙張筆墨的錢,少說也有六七十塊大洋吧?而那些土裏頭刨食的,每年除了吃穿外,能剩下五塊大洋,就樂得蹦高!”駝背老軍師掰著手指頭,跟張鬆齡一筆筆地細算。“他們打光了,隨便找個地方貼張告示,肯扛槍吃糧的就招來一大堆。你這樣的交代了,有那麼容易再招到麼。全天下才有多少讀書人,讀書人中又能有幾個算盤打得比你還順溜的!”
這些話,跟彭學文當日說得意思又差不多了。打仗是大頭兵的事情,讀書人麼,隻管躲在子彈夠不到的地方,忽悠別人往前衝就行。張鬆齡不能說這些話沒道理,可內心深處,卻絕不讚成這種論調。倒不是他思想境界有多麼高,而是他覺得,如果每個當官的都以這種心態指揮士兵的話,隊伍在強敵麵前一觸即潰也是必然。
“我知道你誌向高遠,看不上我們鐵血會這座小破廟。”見張鬆齡滿臉的不服氣,老軍師繼續諄諄善誘,“可越是小地方,你越容易有機會出頭。去了宋哲元那邊,人家身邊全是槍林彈雨一道滾出來的老兄弟,能有你出頭的機會麼?沒錯,他是把學兵營當做軍官種子在培養!可二十九軍的軍官位置,就那麼多。原來的幾個派係分還分不過來呢,誰肯給你們這些無根無基的學生娃子騰地方?!你就老老實實在我們這兒幹,等跟日本人動起手來時候,,咱們把隊伍拉出去,漂漂亮亮打上幾個勝仗。到那時,無論中央軍還是二十九軍,還不會爭著主動找上門來要求收編咱們?我們這些老東西人家未必看得上眼,你年紀青,有一肚子學問,背後還帶著自己的一幫子弟兄,怎麼著不得給個營長,團長當?到那時,你把葫蘆嶼發生的事情朝上邊一捅,那姓秦的再手眼遮天,還能把關係通到蔣委員長身邊去?!”
注1:文中的亡國與亡天下之辯,出於《日知錄》,是大儒顧炎武在明亡時所寫。
注2:班定遠,漢代定遠侯班超,年少時不願做一個書生,投筆從戎,立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