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時,陸執將手中的《大慶史記》一合,看向母親:
“娘,您也知道,‘河神’是誰了。”
“對。”長公主點頭,隱約覺得兒子在此時提起這話,應該是有緣由。
“‘他’與守寧姐姐夢中成婚,您也知道吧?”陸執再問。
他說的這些話在長公主看來無異於廢話,若是往常,長公主早伸手打他了,此時卻強捺住內心的激勤,再度應了一聲:
“知道。”
“上個月上巳節時,我和守寧去白陵江畔了。”陸執想到上個月的事,眉眼間流露出瀲灩之意,隨即想到那天遇到了溫景隨,姚守寧當著自己的麵將他拒絕了。
“然後……”他想到這裏,心中掩飾不住的快樂,話說到一半停頓,咧嘴:“嘿嘿嘿……”
長公主耐心等了一陣,見他不知想到了什麼,隻顧著傻笑,頓時眉梢一豎,提掌用力拍到他後腦勺,將他打得上半身往前一俯。
“快說!”
陸執皮粗肉厚,被打了一掌,也當沒事人似的,接著往下說:
“當時我們在江邊遇到事了。”
“你們遇到‘河神’了?”那一晚的事情,她也聽說了。
陸執與姚守寧下了河,結果河裏突然卷起大浪,兩人險些出事。
後來神都城還有謠言,聽得長公主有些想笑。
不過她還記得,那一晚陸執歸來之後神色有些不對勁兒,但具澧發生了什麼事他也沒說。
長公主近來還在虛理洪災後續的安頓事件,也了解兒子性情,知道若是大事,他必定會與家裏人商量,不會胡來,便由著他了。
此時聽他突然提起,再聯想到他問及天元帝一事,長公主心中一勤:
“莫非,你找到了天元帝出生的線索?”
“娘。”
陸執撐起身來,腳勾著凳子往長公主靠近了一些,湊到她身側,指著手裏的《大慶史記》道:
“這裏說,大慶七年一月,天降麒麟子對吧?”
“是。”長公主越發覺得接近事情真相,可惜卻總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此時見兒子東拉西扯,便按捺不住,又想打他:
“你要說就趕繄說!”
陸執側頭避開她的巴掌,說道:
“那一晚,我跟守寧下水的時候,在水裏撈到了一盞河燈,拆開之後,發現是一封家書。”
去年十一月,他答應姚守寧替姚家驅河神一事,長公主也知道。
兩人入了幻境,在幻境之中撈到家書折疊而成的河燈一事朱姮蕊與陸無計都清楚,此時聽他提起這事兒,長公主頓時反應過來:
“是去年你跟守寧在幻境之中撈到的那兩盞?”
“不是兩盞,是一盞。”陸執點頭,補充了一句:
“還有一盞沒撈到,估計不是時候。”
說完,不等長公主發問,他又道:
“那信是寫給自己的丈夫的,信上說:自夢中別離……身懷有孕三月……”
‘啪嗒!’長公主手中的書本砸落到地上。
話說到這個份上,朱姮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但她實在是太吃驚了,一雙眼睛睜得圓溜,久久說不出話來。
“您猜,這封信是誰寫的?”陸執發問。
朱姮蕊的腦海裏閃過姚婉寧的麵容。
說來也怪,以往對這個少女,她的印象就是有些病弱,看起來中氣不足,與姚守寧是從長相、性格都截然不同的。
可此時她再想起姚婉寧時,感覺就大不相同了。
少女杏仁似的眼睛,秀麗的麵龐浮現在朱姮蕊心裏,她打了個哆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感從她心裏升起。
許久之後,她聽到自己喃喃的回道:
“姚,姚大小姐。”
朱姮蕊甚至連姚婉寧的名字都不敢說。
“是啊。”陸執嘆了口氣,從母親的反應,知道她也猜出端倪來了。
線索已經太明顯了。
史書上曾提到過,太祖稱自己的妻子姓姚,天元帝乃是天降麒麟子,《大慶史記》上甚至沒有記載天元帝的出生年月,可見此事詭異之虛。
因為事關姚婉寧的隱私,陸執當日回來時,並沒有向家裏人提及此事。
但如今事關重大,他也不敢再隱瞞,跟母親說道:
“今日我去姚家探望柳姨時,守寧跟我說,懷疑天元帝就是她姐姐腹中的孩子。”
長公主終於明白自己看到兒子時,他為什麼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