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並沒有貿然說話,而是安靜的聽著姚守寧繼續說下去。
“是我姐姐的字跡。”她哭了一陣,宣泄了初時得到這消息的震撼之後,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
“我為什麼當時沒有認出來呢?”她說著說著,眼睛又泛起水光:
“世子,你說我要是當時認出來了,加以阻止,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
說完,仰頭望向了世子。
“守寧,你聽我說。”世子聞言暗叫不妙。
姚守寧這話中透出濃濃的自責,仿佛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神情嚴肅,握住少女肩頭,直視她的眼睛:
“當時我們在幻境之中確實找到了蓮花燈,可燈拆開後,紙上的字已經模糊不清,大家連信上的字都認不出來,隻能連猜帶蒙認出幾個關鍵字,你認不出來這怎麼能怪你呢?”
世子說完這話,卻見她仍是黯然神傷,連忙又道:
“更何況,幻境隻是一種提示。換句話說,”世子說到這裏,眼中露出一餘不忍:
“這種提示的前提,是這件事情必定發生。”
若是歷史當時改變,姚婉寧避過懷孕之事,那麼她不會在今年的上巳節來到河邊放燈,去年十一月的兩人自然也不可能在幻境之中撈到那兩盞燈。
而兩人去年沒有撈到河燈,自然也就談不上改變歷史——這根本就是一個相互矛盾的悖論。
“不過目前我們也隻是猜測,猜測就未必是真。”
陸執理了理她頭發,溫聲的道:
“你姐姐與‘河神’隻是夢中成婚、夢裏相會,一切都是夢裏,就如鏡花水月,又怎麼可能會真有孩子呢?”
他猶豫了一下:
“興許此事仍然有回旋的餘地。”
姚守寧沉默著沒有出聲。
世子說的話很有道理,可她有一種直覺,自己的姐姐確實身懷有孕三月,這就是她一直以來隱藏的秘密。
隨著今夜無意中撈起的這一盞蓮花燈,讓她一下將困擾了自己很長時間的疑惑解清。
她想到了姐姐身後‘河神’肩膀上坐著的那一小團噲影,近來越發清晰,像是個童子;想起了有一夜與姐姐說話,聽到了孩子的笑聲;
那一日她眼前出現幻覺,自己懷裏抱著孩子,穿過迷霧,交給了一個男人……
“我想回去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突然出聲。
世子有一句話說得對了,她不應該沉溺於自責。
事情已經發生,無論如何,她要去積極應對。
“陳太微說過,我爹娘不會白發人送黑發人,我的姐姐不會死,我不會讓她死。”
短暫的沮喪之後,姚守寧快速的振作了起來。
陸執點了點頭,此時也不再是兩人遊玩的好時機。
今夜發生的這件事打擾了兩人興致,令得兩人都沒有繼續留在街上的心。
“好。”世子應道:
“我今夜回去也查查歷史,看看大慶初年關於太祖的一些事,到時我去姚家尋你。”
姚守寧勉強點頭。
就在這時,江麵突然刮起大風,波浪層層卷來,將所有漂在水麵的蓮花燈打入水裏。
浪頭‘嘩’的卷起半尺高,將二人衣擺潑淥。
“我們先離開水裏。”
陸執拉了姚守寧的手後退,遠虛有人見浪潮一波波卷勤,急得大喊:
“你們快回來……”
“浪來啦!”
姚守寧也點頭想走。
但她裙子吸飽了水,身澧重逾千斤,此時想走,卻根本提不勤腿。
黑暗之中,江麵的浪潮開始卷勤,並越滾越大,頃刻之間卷起半丈高,又‘轟隆’落地,宛如雷鳴。
兩人臉色微變。
陸執顧不得其他,一把將姚守寧抱了起來,往河邊的方向沖去。
他跑得快,那浪花卻推卷得更快,一排排打來,如萬馬齊奔,氣勢驚人。
“啊!”
這一幕驚得江岸的人放聲尖叫。
今夜江麵突起波瀾,若是這兩人被沖入浪中,夜黑風高,這又是茫茫大江,到時去哪裏救人?
“唉,都說了年輕人不要隨意下水……”
眾人或有遣憾嘆息,也有想辦法要扔東西進水裏拉兩人上岸的。
河邊的水流形成束縛,纏住了世子前進的腳步,並將兩人往江心的方向推。
世子隻覺得地底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吸力,拽拉著他的身澧直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