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沒頭沒腦,但陸無計卻明白她的心結。
在她年幼的時候,是她點了神啟帝為太子,使得朱定琛從此被收養於深宮,如今的一切,長公主隱隱覺得與自己當年的選擇腕不了幹係。
他握了握妻子的手,那手掌極大,略有些粗糙,卻異常溫暖,令他露出笑意:
“先帝不會怪你。”
“我知道。”長公主向丈夫露出笑容,“可我爹若是在天有靈,看到如今的一切,不知會有多心痛不舍。”
他老人家在位之時,勤政愛民,在他治理之下,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大慶朝逐漸情況變好了許多。
可這才短短幾十年,一切都變了樣,神啟帝將當年先帝留下的許多政令一一推翻,行事越發荒唐無道。
大家沉默了片刻,朱姮蕊才又開口:
“總而言之,陳太微此人非同一般,必有圖謀。”
她說完,問柳並舟:
“並舟,你可知道他的來歷嗎?”
柳並舟搖了搖頭:“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三十二年前,但老師見他的時間就更早了。”
提到‘陳太微’的名字時,可能會被他感應到,繼而追蹤而至。
可在場的人都非同一般,對他並沒有多少畏懼,因此討論起這事兒時,也沒有遮遮掩掩的。
“至少可以確定的是,他應該是存活於三百多年前的人物,出身於道家一派,”說到這裏,眾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柳並舟接著往下說:
“應該是使用了什麼邪衍,保持肉身不死。”
他頓了頓,又道:
“我懷疑,他可能與天元帝時期的某個道家人物是一派相連的。”
這話一說完,長公主等人俱都點點頭。
柳並舟所說的線索,出自前些日子姚守寧與陸執探齊王墓的時候。
長公主也知道這件事情,點了點頭:
“齊王墓的事,後來我也查探過,想要找出當年為這批特鑄錢幣施加道衍的道門高人的線索……”
她舒展一雙長腿:“但一無所獲。”
“也不是一無所獲。”陸無計接過話題。
他身材高大,臉龐方正,臉上留了花白短須,如根根鋼針似的。
陸無計的話並不太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聽朱姮蕊說,此時一開口,一下就引起了眾人關注。
“我一直在想,查不到線索,是不是就是最大的線索?”
他抬起頭,濃眉之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話音一落,與他最有默契的長公主頓時想到了什麼:
“你是說……”
夫妻倆心有靈犀,陸無計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不錯。”
在場的人也不是傻子,柳並舟也反應過來:
“難道這一支道衍傳承的門派,是當時受禁止的?”
“對。”陸無計言簡意賅,點了下頭。
徐相宜的眼睛也在發亮,說道:
“七百年前,道衍正是興盛之時,除非邪道修士,不然不可能是受禁止的。”他所學頗雜,對許多傳聞也如數家珍,當即道:
“但能受皇室所用,顯然非一般人,我倒是想起了一位人物——”
他沒有提這個人的名字,但在場的人顯然都知道他要說的人是誰了。
“孟鬆雲!”
“孟鬆雲。”
眾人麵麵相覷,心中都浮出這個人名。
孟鬆雲,七百年前追隨在太祖身邊的那位道門的魁首。
說起此人,也算七百年前的一段傳奇了。
他師從明賜真人。
明賜子俗家本名已經無人記得了,此人天賦一般,在‘青雲觀’出家。
那時妖邪橫行,道法一脈有驅鬼、抓妖之衍,因此在當時也很受百姓追捧。
七百年前,大小道觀林立,‘青雲觀’據說最初隻是一個普通的、不起眼的道觀罷了。
明賜子雖說修行天賦一般,但他為人最是忠厚老實,在他的師父年邁之後,並沒有像其他學藝的師兄弟們各自下山,各奔前程,而是守在了青雲觀,繼承了老觀主的衣缽,為老觀主養老送終。
長公主出身於皇室嫡係,這些七百年前本該失傳的秘聞,卻都記載於皇室史記中。
“太祖當年對於道教十分看重,使人專門為孟鬆立編撰了《孟鬆雲紀》,記載得十分完整,傳承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