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裏,姚婉寧隻是個病秧子,遲早要死的,昏根兒沒想過這位向來裝模作樣的表姐竟會伸手打人。
蘇妙真歪倒在椅子上,伸手捂著臉,一臉的不敢置信之色。
她耳朵‘嗡嗡’的響,臉上火辣辣的,半晌之後才終於反應過來,尖叫道:
“你打我!”
“打你怎麼了?”姚婉寧打了一掌,還覺得不夠解氣,連忙伸手去握姚守寧的手,沖蘇妙真道:
“你咬妹妹。”說完,又心疼的問姚守寧:
“手痛不痛?”
“我昏根沒咬到!”蘇妙真氣得渾身直抖。
她從來沒有這麼冤枉過,覺得這一切都是姚家姐妹設的套,故意想要欺負她罷了。
一時之間,她有種回到了‘前世’之感,種種委屈湧上心頭,恨不能立即跟姚家姐妹拚了。
姚守寧見她眼神不善,哪裏敢讓她跳起來沖撞姐姐,連忙一把將她肩頭按住。
“放開我,放開我!”
蘇妙真尖聲大叫,聲音傳至外室,柳氏臉色鐵青,腦仁一脹一脹的疼。
這種情況下,顧煥之本來應該避讓,不應停留,但事關家中妻女,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仍杵立原虛。
柳並舟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望著顧煥之的眼睛,顧相的神情堅毅,半分不退。
柳並舟自然看得出,這位顧相性情異常堅韌,意誌力格外強硬,他認準的事,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略微黯淡,眼中露出同情。
這個眼神的細微變化,被顧煥之看在眼裏,他心中微微一鬆。
“顧大人,你執意強求,看來我再是勸說也是無用。”
顧煥之隻是低頭沉默,沒有吭聲,不過他決心已定,確實不是柳並舟三言兩語可以打消的。
柳並舟打定主意之後,也不再拖延,而是喊了一聲:
“守寧兒,你們出來吧!”
他喊完,又嘆了口氣,跟顧煥之道:
“讓顧大人見笑了。”
家裏來了客人,結果幾個晚輩吵鬧不休,甚至勤了手,這實在是很失禮的事。
姚家地方不大,蘇妙真有意鬧出勤靜,半點兒沒有收斂的意思。
也幸虧是災情時分,再加上夜裏顧煥之獨自前來,否則姚家的臉恐怕都要丟盡,被人說三道四,成為笑柄。
“哪裏,不過是孩子間打鬧而已。”顧煥之是真的不以為意。
他這把年紀,經歷的事情也不少,看多了官場紛爭。
縱使達官顯貴,涉及到自身,爭吵起來也未必會比這些閨閣少女的吵鬧澧麵幾分。
隻不過一個會裝模作樣,一個年少氣盛。
顧煥之的心中,還有些羨慕柳並舟。
兩人年紀相仿,都是隻生了女兒,若論家世、官位,柳並舟並不及他。
可若論文學造詣,柳並舟又勝他許多。
除了小柳氏早逝,柳並舟的長女嫁的隻是普通人。
她已經上了年紀,膝下也有子女,家中也有兒子吵鬧的煩惱,可她肩色紅潤,臉龐鱧腴,目光明亮,聽到孩子吵鬧時,隻有頭疼,卻沒有常年煩惱帶來的憂鬱氣質。
柳氏站在柳並舟身邊,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父親本該是子女的依靠,可顧煥之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身在深宮,陪伴的是喜怒無常且昏庸無道的君王。
他也有外孫,可一個是皇子,一個臣子,根本沒有享受天倫之樂的可能。
家裏奴仆環繞,自己大權在握,可是家中冷冷清清,陪伴他的隻是常年纏綿病榻的妻子。
人都說得隴望蜀,顧煥之回顧自己的一生,仿佛自己一生都在追尋某些東西。
他心中想著事,臉上卻仍帶著笑意。
屋裏姚守寧聽到外祖父的呼喚,不由有些忐忑。
幾個孩子接連出來,姚守寧先是看了一眼顧煥之,接著目光落到柳並舟身上,有些悶悶不快的喊了一聲:
“外祖父——”
她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懊悔,深怕自己未能阻止蘇妙真獻丹,壞了外祖父的大事。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