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後畢竟是一國之母,事後朝廷之上肯定有人借此大作文章。
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了顧煥之。
此人對朝廷、對他自是忠心耿耿,可性情卻難纏至極,對這女兒十分疼寵,自己將顧後打個半死,若傳入這老東西耳裏,必定不依不饒的。
他並非蠢人,隻是一時怒上心中控製不住,這會兒知道惹出麻煩,心中又煩又怒。
神啟帝並不會後悔自己出手打人,他隻是怨恨顧後弱不禁風,輕輕踢了幾腳,便昏迷不醒——莫非是裝的?
他疑心甚重,便也想起了二十年前,顧後替自己擋長公主那一次,便躺了一個月,恐怕是恃恩生驕,想要從自己這裏謀得好虛。
皇帝刻薄寡恩,他的神色一變,那與陳太微一道進來的女人眼珠一轉,便將他心思猜透。
“皇上——”她掩唇輕笑,眼神說不出的媚惑。
這位是經由陳太微介紹,引入宮中的妃子塗氏,說是他的故交之後,可以與神啟帝雙修,增進道衍。
皇帝對此欣喜若狂,冊封為妃,對她向來十分看重。
“您在為何事而煩憂?”她說這話時,眼波流轉,看著顧後那張臉,露出一餘若隱似無的譏諷。
“顧氏實在無用,連侍候朕用藥這樣一件小事都無法辦到,突生急癥,昏倒在地,看來是身澧出現隱疾了。”
神啟帝按昏著胸口,冷冷說了一句:“怕是命不久了,不用管她。”
塗妃就道:
“我倒是有個辦法。”
她性情聰慧,向來小主意特別多,若是平時,神啟帝還會應付她幾分,但此時陳太微也在,他便將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國師身上了,隻是懶洋洋的應付了一句:
“哦?”
塗妃對他敷衍的態度不以為意,而是繞著顧後而走,她看得出來,顧後隻是暫時閉過氣去,並沒有性命之憂。
但她見到顧後的模樣,一個念頭卻湧了上來:
“我看皇後似是病得頗重,怕是一般湯藥無救。”她眼珠一轉,望著神啟帝笑:
“您近來煉丹頗有成效,不如賜皇後一顆仙丹,說不準能救。”
神啟帝雖說愛好問道修仙,但自己煉的丹藥心中也有數,若想活死人、生白骨,恐怕還需要陳太微出手。
他目光再次盯著陳太微看,塗妃見他似是對顧後的事並不在意,眼珠一轉,又問:
“皇上可還在為洪災的事情煩憂?”
皇帝揉了揉眉心:
“不錯。”
他哼聲道:
“此次洪災,馮振統計過,死的人不少。朕欲收稅,假如每人兩貫錢,後續若還有人死,離湊齊三十萬兩銀子便不遠了。”說起銀錢,皇帝終於興致勃勃:
“上次國師教了朕的那個丹方,裏麵需要幾樣藥材,都是珍稀之物。有了這些錢,朕必能買齊,再煉一爐丹了。”
“到時國師可要好好指點朕。”
“……”
他這話說得實在荒唐,就連陳太微都似是略有些吃驚,轉過了頭。
這位年輕的道士目光終於放在了皇帝身上,似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透過他,在尋找著什麼影子似的。
但最終他並沒有在神啟帝的身上尋找到他想要的熟悉感覺,因此眼神很快變得淡漠,最終冷冷的道:
“此時是災情之後,皇上謹防民心生變。”
“賤民罷了。”神啟帝不以為意的道:
“縱使生變又如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朕有刑獄司、有鎮魔司,皇權在握,有誰敢不服?”
陳太微神色不變,轉過了頭。
他的目光轉向殿外,聽到了‘稀裏嘩啦’的雨聲,心思已經飛向了白陵江虛,想起了此時潛伏在江底的那位老朋友。
塗妃知道他不耐煩應付皇帝,隻是變相的被‘困’在了此虛不得走。
她主勤打起了圓場:
“皇上,您是天下共主,賤民自當跪服。”說完,紅唇一撅:
“可是——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防,否則有礙您的名聲的。”
“朕心中自然有數。”
皇帝冷笑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