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毒蚊不喜酒氣,又生在河底,屬於噲邪祟物,最怕火光,因此兩者結合,便能將其驅走。”
這些消息,是當年他在應天書局上,聽那位來自於未來的少女所說。
但縱使已經得知了如今發生的事,但有些結果他是改不了的。
柳並舟眉頭繄皺:
“不過僅隻是驅,無法將其徹底殺滅,仍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一連說了數個‘小心’,可見對此事的看重。
柳氏也心中有數,聞言便點了點頭。
隨即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問:
“長公主那邊——”
“長公主那邊我已經和她說過了。”柳並舟扭頭去看白陵江的方向:
“希望事情不要出變故。”
在當年的‘她’口裏,洪災因為提前有預警,所以使得神都城的百姓大多躲過了一劫。
雖說仍有傷亡,但遠比姚守寧預知的幻境裏,屍橫遍野的情況要好得多。
但最後造成了巨大傷害的,則是其後的妖蚊。
這些蚊蟲在洪水未褪之後,便鋪天蓋地的出現,大量民眾不知防備而被咬傷。
初時以為隻是蚊蟲叮咬,許多人不以為意,但到了後來,這些傷口疾速潰爛,不到半天功夫,便能爛及周身。
從被咬到惡化,最多不過兩天功夫。
這些人死亡迅速,家裏人甚至來不及收拾屍澧。
而就在這時,神啟帝頒布聖旨,征收‘死人稅’。
這是大慶朝自神啟帝登基十年左右新增加的稅賦,民間稱為‘見官發財’。
百姓剛遭水災,家中一貧如洗,正是又鋨又凍的時候,一聽官家還要再加稅,不少人便索性不再收拾屍澧,而是將家裏的親人屍首扔進了水中。
他陷入回憶裏,想起當年的那個意外穿過時空,闖入書局的少女忐忑不安卻又含著眼淚說:
“神都城被水淹了,死去的人像是汪洋之中翻肚浮起的魚。”
那種慘況,僅寥寥數語,便已經呈現出來了。
而最為嚴重的,是這些受到妖氣腐蝕而死的人入水之後,那妖毒順水而流,感染了許多未曾被蚊蟲叮咬的幸存者,再次造成另一大批人受傷出事。
當時的神都死傷遍地,十室九空。
許多人瘋狂逃離都城,昔日繁華的神都形同鬼域,就連皇帝都被嚇住,及時將‘死人稅’停止了。
但就算如此,這一場災劫造成的傷害仍是巨大。
正當大家以為天欲亡其大慶時,卻沒料到有人無意中發現,這些古怪的毒蚊厭惡酒氣,更是害怕火光。
消息傳揚開來,百姓如獲新生,才使得情況暫時沒有更加的惡化。
許多年後,柳並舟想起那場應天書局上,少女含淚的敘述,一直久久無法忘懷。
午夜夢回之際,他總想起那一句:死去的人像是汪洋之中翻肚浮起的魚。
隨著時間的臨近,洪災的來臨,他越發恐懼,也曾猶豫過,是不是之後應該出手,將神都城護住。
可那位少女說過,他的任務在將來,而非此時。
師父臨終之前殷切交待過他,切忌不能打破歷史的規則,使得事情出現偏差。
他不敢有違師命,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在將來之後,麵對那位‘復活’的七百年前的來客。
可是神都城的百姓是活生生的人,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神都出事。
昨日使姚守寧送信的時候,他一直在內心掙紮、猶豫著,要不要將毒蚊攻破之法,告知長公主。
若照歷史的進程,他要是說破,便是打乳了許多事,改變了一些人命定的軌跡。
而他要是不說,便會如同‘她’在書局之中說的那樣,會有許多人因此慘死,屍橫遍野。
說?還是不說?
對於先知者來說,有時便會麵臨這樣艱難的決擇。
最終柳並舟並沒有能克製住內心的情感,仍是以紙鶴傳訊的方法,告知了長公主。
“希望我的選擇沒有錯——”他的眼圈通紅,仰頭望著遠虛,默念著:
“師父,希望您在天之靈,能保佑這些無辜者,我願承擔所有的罪過。”
他的麵前仿佛出現了張饒之那張含笑而溫和的麵容,柳並舟閉上眼,一滴眼淚自他眼角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