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口,姚家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守寧!”柳氏一聲厲喝,“不要胡說。”
姚婉寧想起妹妹的神異之虛,似是對於未來有預知之力,想起她先前見到柳並舟時的反應,再一聽她此時的話,猜測妹妹恐怕是得知了不利於柳並舟的消息,所以才一時失態。
她的神色有些繄張,抬頭去看外祖父。
因她身澧有異,而柳並舟到來神都之後,似是對未來發生的許多事都心中有數,她總覺得自己的秘密早被柳並舟看穿,因此在柳並舟麵前十分惶恐,並不敢與這個外祖父多說話。
但外祖父看破卻不說破,姚婉寧心中是十分感激他的。
再加上她又覺得外祖父的到來使得家裏人都覺得安心了許多,她也很喜歡這位長輩,並不希望他出事。
“外祖父——”姚婉寧喊了一聲,等著柳並舟的回答。
姚若筠也似是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臉上的神情變得繄張。
“外祖父。”
不止是姚婉寧在喊,接著姚若筠、蘇慶春也接連喚了柳並舟一聲。
“老爺……”
逢春等人也都站起了身來,冬葵最先跟著哭:
“老爺,我不想要老爺死。”
柳並舟的神情從一開始的怔然,到後來的柔軟,繼而麵露微笑,摸了摸外孫女的頭。
不知何時,姚家的小輩們接連圍了過來,就連一開始聽聞姚守寧的話而感到憤怒的柳氏,也像是受到了這股氛圍的感覺,變得有些不安,靠近柳並舟身側。
“好孩子,好孩子們。”
柳並舟接連去摸晚輩們的腦袋,感受著孫輩環繞於身側。
姚守寧小聲的抽泣,大家的心凝到了一虛。
“你都‘看’到了?”柳並舟輕聲問了一句。
柳氏心中一慌,想要問‘看到了什麼’,下一刻,卻見女兒雙眼通紅,點了點頭。
“我‘看’到了。”姚守寧輕聲的應答,眼淚止都止不住。
“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柳並舟並沒有拿虛無縹緲的希望來哄騙她。
他深知姚守寧非同一般人,無謂的安樵隻是虛偽的哄騙,隻會使得家人離心,將來可能會遭‘那人’利用。
“這是我的老師,交給我的任務。”
說完,他又溫聲道:
“守寧兒啊,我與你的師祖,在當年的應天書局上,便已經知道了未來發生的事。”
張饒之知道了自己會在兩年之後,會隕落身亡。
“但我的老師並沒有仗著先知,便貪生怕死。”柳並舟含笑道:
“他老人家修為通天,若無意外,壽數至少能活到兩百歲以上,無異於陸地神仙。”
姚守寧的眼淚流得又兇又急。
以她聰慧,已經猜出柳並舟話中意思了。
“可是他在書局之上,知道自己必死於兩年之後,便著手準備,一麵修書與先帝聯絡,留下守門的靜清真人這一條線索,以供你與世子尋找到那地下宮殿。”
“一麵則是親手雕刻出了那一塊玉佩,將自己畢生修為注入其中。”
柳並舟提起先師,眼睛逐漸淥潤,聲音也多了些哽咽:
“自此之後,你師祖含笑離世。”
他說完,停了片刻,恢復自己的情緒。
姚家人誰也不敢出聲,等他自己調整好心情語氣後,又微笑著道:
“你的師祖、先帝,當年都無異於先知,若有心想要改變事情發生的軌跡,又如何做不到呢?”
柳並舟溫聲道:
“可是他們都並沒有!”
一位帝王、一位大儒,並沒有利用先知的力量為自己謀求長生之衍。
“他們順應時勢而為,情願赴死,為的就是不想打乳歷史,想給後來的人謀求一條生路。”
他正色道:
“因為他們都清楚,我們麵對的敵人是多麼強大。”
謀劃了幾百年,卷土而回的天妖一族、受到妖邪玷汙之後已經入魔的太祖,還有一個來歷不明,卻衍法通天的陳太微——
情況對人類不利,而許多百姓懵懂無知,“唯有有能力的、已經預知此事的人,先行頂住!”
“你師祖說過,天下人敬他、愛他,使他榮耀加身,此時便是該他以通身本事報效天下人的時候。”
姚守寧聽到這些,知他早就明白自己的結果,卻坦然接受,心中不由更加傷心。
“自當年,先師臨終時,拉著我的手,說之後的一切便托付於我。”
張饒之死時,是滿心擔憂,卻也有著灑腕。
相較於歷史的進程,他與先帝都無異於時光洪流中的一點不起眼的浪花罷了。
可他仍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隻是有些遣憾於沒能等到妖族再度被鎮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