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憂。”陸執輕聲道: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刻,我會站在你外祖父的身邊,我要性命擔保——”
他話音未落,姚守寧突然拚命搖頭:
“我不要。”
她打斷了陸執的話:
“我不想要世子死。”
世子的眉眼舒展開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笑:
“我隻是說如果——”
“如果我也不要!”
她很倔強的道:“如果真有那個時候,我會不顧一切,阻止這種事情發生的!”
“不會發生的。”陸執驕傲的揚了下眉梢,道:
“你放心,縱然‘河神’是他,但過了七百年,天下早就是年輕人的了!”他很有自信:
“我在地宮之中,獲得了天命之力的傳承,如果‘他’敢來,到時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他說到這裏,眉飛色舞。
甚至恨不能‘河神’立即現身,讓他一展身手。
但他說得豪邁,姚守寧卻聽得瑟瑟發抖。
她很想相信世子,可自兩人相識以來,每一次他不說豪言壯語便罷了,一旦說下大話,次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的……
“世子求你別說了……”
她小聲的嗶嗶,世子飛揚的神采一下僵住。
沒有什麼比在心上人麵前吹牛,結果被人揭穿更尷尬的事了!
陸執惱羞成怒。
兩人原本和諧的氣氛一下被打破,姚守寧挪腿起身,試圖不著痕跡退回馬車之中。
“站住!”
世子惡聲惡氣的喊:
“你不準走,就坐在這裏陪我!”
當日去代王地宮時的情景再現,姚守寧嘟嘴坐下,將手裏的帕子甩搭在他肩頭:
“哼!”
“你還兇。”
世子以手肘撞她,她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僵峙的氣氛一下又重新緩和。
“你外祖父不會有事的。”世子也跟著笑,笑完之後正色道:
“人定勝天。七百年前,人類可以趕走妖邪,七百年後也可以的。”說完,他又補了一句:
“更何況,我們是早有準備的。”
“嗯!”姚守寧用力點頭。
經過這樣一番說笑打岔,她心裏的焦慮一下鬆緩了許多。
兩人有說有笑裏,馬車穿越過已經蓄積了水的街道,離姚家越來越近了。
而溫府之中,溫景隨回家之後,卻坐立難安。
先前姚家發生的事在他腦海裏不停閃現,柳並舟與柳氏說過的話,以及神態被他一一分析,尋思要如何去克服困難。
若是以往,他是絕不認輸的性格。
可此時他卻根本沒有心思去想辦法,他腦海裏隻能想到姚守寧騎鶴而去時的身影,似是離他越來越遠,他伸手都抓不住。
他感到有些心慌,因此索性守在溫家大門口,等著姚守寧歸來。
柳並舟當時說過,姚守寧騎鶴前去,再請將軍府的人送她回來,若將軍府的人送她,必會從溫家大門前經過。
溫景隨等了許久,終於聽到了暴雨之中細微的馬蹄的‘嗒嗒’聲響,夾雜著車翰在水中滾勤時的勤靜。
他心下一喜,站起身來,伸手抓住了大門,正欲拉開時,眼睛卻透過門縫,看到了遠虛淌水而來的馬車。
隻見馬車前坐了一道人影,一個少女搭著他肩膀,跪坐在他身後。
少女側身偏著腦袋繞到側方,長發如瀑,擋住了那人麵容。
縱使大雨滂沱,但溫景隨依舊看得出來,這兩人正有說有笑,彼此親近熟稔,毫無隔閡。
他如遭重刺,幾乎站不穩腳。
以他視力,自然認得出來那是姚守寧,她竟是對陸執如此信任,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溫景隨是謙謙君子,與姚守寧相識多年,他自認對姚守寧熟悉極了,可思想上的接近,並不意味著兩人在現實之中也真正如此靠近過。
在她眼裏,他隻是鄰居的大哥,未來大嫂的兄長,一個備受贊揚的讀書人……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溫景隨突然喪失了外出的勇氣,這一刻他竟沒有信心能夠插足其中。
他不害怕溫太太的反對,不擔憂柳氏的憤怒,對柳並舟暗含的責備也可以想辦法去解決,可是如果姚守寧喜歡的不是他呢?
他拿什麼去爭呢?
溫景隨想到那日淩晨,自己與那位世子擦身而過,言語交鋒。
當時他信心十足,語言銳利,將那位世子逼得狼狽而退,略占上風。
可如今的一幕,卻如同重重抽打了他一個耳光,哪怕那位世子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