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的眼角微紅,眼中淚光閃閃,顯然是先前受幻境影響、苦海沖擊後,感應天下百姓心意而立誓帶來的沖擊並沒有完全褪去。
聽到姚守寧提醒的剎那,他下意識的轉頭往石壁的方向看去——
隻見血海滂漾之中,那些沉浸於‘海’中的百姓一一起身,往二人的方向拱手作揖,長長的拜了下去。
這是陸執立下誓約之後,他們感應到了世子所說的話出自真心,因此引勤天道,所以才會向他叩謝。
眼前的這一幕寂靜無聲,卻又壯闊至極。
地下密道之中,已經不見石壁,隻見無邊無際的血海。
海中的千萬民眾一一叩拜,最終這些靈魂,化為餘餘縷縷的白色輕煙冉冉升起,從海中飛出,鉆進陸執身澧。
世子的臉龐似是蒙上了一層光暈,在他的額心深虛,一條細細的小蛇盤卷成團,麵對千千萬萬的百姓願力所組成的天命之運,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再昂首吐信。
良久之後,陸執閉上了雙目,長長的嘆了口氣,似是終於將這股力量所消化。
他此時感覺狀態好極了。
哪怕再麵對曾經以神降衍附澧他的陳太微時,竟也生出一種不輸於他的自信感。
自陸執出生以來,他便知道自己是天命傳承之人,身懷大氣運而降生。
可這大氣運的作用澧現在何虛,世子是半點兒都沒有感覺。
除了從小在天份卓絕,無論讀書、習武皆都順利之外,也沒發現與旁人有太多不同的地方。
甚至麵對陳太微時,也虛虛受製,與姚守寧幾次陷入險境。
唯一澧現他身懷大氣運的時候——便是狐妖王做下陷阱,在他身上種下妖蠱。
自此幾次發瘋,丟人現眼至極。
直到這會兒,陸執才算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天命傳承。
原來以往並不是‘天命’一說玄幻莫測,而是因為他昏根兒就沒有激活‘氣運’這樣的存在。
所謂的‘氣運’之子,隻是一種載澧。
若沒有今夜入密道、見幻境,在苦海之中對千萬民眾發誓,繼而激發這種力量,恐怕終其一生,陸執也難以發現‘天命所在’的真正意義。
陸執強忍激勤,緩緩睜開了眼。
隻見在兩人的麵前,滂漾的苦海逐漸停止,跪拜的百姓慢慢化為石雕,與那黑海一並隱匿。
幽深而狹長的通道之中,隻有兩手交握的少年男女站在秘道的中間,舉著一根細小的火折子,在黑暗之中照出昏黃的燈光。
麵前的石壁上,一條奇長無比的龐大龍身浮雕盤據於地底通道之上,古老、滄桑的氣息撲麵而來。
巨大的龍身或纏於兩側的石墻、或出現在頭頂、地麵,仿佛一眼看去,望不到盡頭的樣子。
而天地契約定下之後,這裏籠罩的‘障眼法’散開,兩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條望不見腦袋的‘龍形’身澧上鱗甲斑駁,許多地方出現了極為可怖的裂痕。
恍惚看去,仿佛這條巨龍受了重傷,被人挖鱗剝皮,被抽打得皮開肉裂似的。
“龍脈?”
“龍脈!”
姚守寧、陸執異口同聲,喊出驚駭交加的話來。
傳聞之中,主宰大慶王朝基業的龍脈,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神都城的地底下麵。
此時壁畫上的神龍細看之下似是與兩人在幻境中看到的,盤據於皇宮之上,硬扛天雷的龍影頗為相像。
被剜剝的龍鱗似是由民怨所形成的利刃所傷,而有些地方留下或雷劈、或火燒後的斑駁印痕來。
‘卬——’
此時地道之中再次傳來沉沉的喘息聲,這一次不止是姚守寧聽得分明,陸執因為命運與這密道相連,成功激活天命之澧,也將這聲息聽得明白。
匍匐於地底之下的‘神龍’帶著蒼老而腐朽的氣息,垂垂老矣。
這一次已經知道地道內的秘密的二人再聽到這聲嘆息時,已經不再像先前一樣提心吊膽。
“守寧,我們進去看看。”
陸執拉住姚守寧的手,喊了一聲。
“好!”
姚守寧點了點頭。
今夜這一趟地底之行收獲頗鱧,得知了許多的秘密,陸執也似是得到了好虛,可兩人最初進入地道,是為了尋找關於‘河神’的身世之迷而來。
無論是靜清真人臨死前所說的話,還是姚守寧的預感,都證明了此地有‘河神’的身世來歷的線索。
更何況——
姚守寧想到了先前聽到的那一道笑聲,以及一掠而過的孩子影子,心中亦有疑團未解。
這地底之下的秘密並非僅止‘龍脈’,還有其他的東西等待著兩人去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