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三爺(二)(2 / 2)

陳彥允依舊看著她:“你心裏真是這麼想的嗎?”

江氏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好像鑽入了自己給自己挖的陷阱。

她絞緊帕子,咬著唇不說話。其實她也不容易,陳三爺也應該體諒她啊!

父親母親都指望她救哥哥,要是她救不了,那他們該去找誰呢?那畢竟是她的親哥哥啊。江氏眼眶微紅,坐直了身子說:“妾身嫁過來這麼多年,沒求過您什麼事。要說妾身的真心,三爺心裏明白。”

陳彥允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讓她下去。

幾天之後,陳彥允出麵說話,江氏的哥哥就從東廠裏放出來了,江氏的哥哥提了兩簍子大螃蟹上門來謝,卻連陳三爺的麵都沒見著。他提了螃蟹又不高興地離開了,回頭江家就和陳家有些疏遠了。

江氏很為此痛心,她的哥哥的確不成器,陳三爺卻並沒有說什麼。

其實她哥哥是什麼樣的人,陳三爺心裏明白得很吧!

江氏知道陳三爺幫了她這一把,要付出的代價著實不小。看著他在忙,她有時候心裏都會胡亂的猜測。心裏落下心病,漸漸的身體更不好了。陳三爺有時候來不及晚上來看她,或是睡在了書房裏,或是歇在薛姨娘那裏,她越發覺得孤寂。幸好還有女兒陪著她,不然日子更加難熬。

江氏最後知道自己要死了。

那天她不怎麼說得出話來,才五歲的小女兒趴在她床前一直哭。

江氏勉強抬起頭,看到周圍都是人。怎麼這麼多人,她不想看到這些人,這些人都好陌生。

江氏閉上了眼睛,眼淚不停地流著。她感覺到小女兒握著她的手,孩子的小手嫩嫩的,這麼弱小。她死了之後誰能保護她照顧她呢?

她終於聽到有人說了一聲:“三爺來了!”

眾人紛紛讓開,有人在床邊坐下,緊握著她的手。

他其實不好受吧!

江氏心裏渾渾噩噩地想,陳三爺其實是個很長情的人。他對她沒有多餘的愛情,但是夫妻之間畢竟有十多年的感情,她陪著他走到今天的。他對她肯定是有一些感情的。

江氏聽到他好像說了句對不起,她想笑,怎麼會是他說對不起呢!

她好像說了很多,但是人要死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應該是她想說的話吧。

江氏不舍地看向小女兒,小女兒什麼都不懂,隻是被大家嚇得不停地哭。

她意識不清,慢慢瞪大了眼睛,好像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陳彥允則一點點感覺到手裏那隻瘦弱的手,溫度一點點冷下來。他的手搭上了江氏的眼睛。

他慢慢放開了江氏的手,低聲問:“七少爺呢?還在路上嗎?”

“快回來了。也不知道夫人這麼快就……”有人小聲地答。

室內一時沉寂,隻聽得到外麵丫頭婆子在哭,陳彥允說:“等他回來後,讓他過來找我。”

他回了自己前院的書房,一個人呆了很久。

其實江氏的死對他來說除了悲傷,更多的是感概。江氏比他小一歲,還這麼年輕。

他跟陳老夫人說要為江氏守孝兩年,陳老夫人歎了口氣,以為他是舍不得江氏,也就同意了。陳彥允這時候對於****的心思就更淡了,這些年行事越發的險峻,他不是沒聽到過別人私底下說的話,多刻薄的都有。上次有個文書和同僚竊竊私語:“也是報應,昧良心的事還少嗎……”

陳彥允雖然不在意這些話,但他不得不防別人的口。一來二去的,他覺得信佛也不錯,修身養性,要是真的有什麼罪孽,佛祖看在他潛心向佛的份上,也會寬待幾分吧。當了修士,開始吃齋念佛,連三個姨娘都不碰了,人的脾氣看上去越發的溫和。

既然沒有了別的顧忌,他就成了張居廉手裏一柄銳利的刀鋒。

兩年之後,他將要坐上東閣大學士的位置,成為最年輕的閣老。隻差最後一步部署。張居廉那天和他共乘一轎,走在九春坊外頭,看著護城河的河水。

“九衡,你記不記得你剛入詹事府的時候,我跟你說的什麼?”張居廉問他。

陳彥允笑了笑,“您但說無妨。”

“握在手裏的才是最好的。”張居廉說。

陳彥允看著滔滔河水東盡而去,心想也的確如此。握在自己手裏的才是好的。

哪管別的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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