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允嘴唇緊抿,卻覺得佛經上的字一個都看不進去了。他抬頭一看,發現她們主仆兩個都有些戒備地看著他,顧錦朝的丫頭更是不放鬆。顧錦朝過了片刻才決定下來,小聲地說:“陳大人,我看外麵雪似乎沒有剛才大了,不如大人賜了傘,我們就此回去了。”
陳彥允覺得自己控製能力一向好,今天失態實屬意外,他隻是見顧錦朝的手小小的,突然就伸手握了。心裏也責怪自己。但是看到顧錦朝避之不及,他突然點生氣了,看著她淡淡地說:“怕什麼?”
他也不是什麼品行不好的人,當年顧錦朝落水,他要是想趁人之危,大可就此順水推舟。但當時顧錦朝才十三歲,他完全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為了不敗壞她的名節,連夜就回了宛平。
顧錦朝起身行禮:“大人誤會了。小女倒不是怕,隻是天色也晚了……”
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這些事情的發展實在超過了她的預計。陳三爺這樣幫她,她不知道拿什麼還,更不想因自己拖累了他。
陳彥允道:“……我心裏都明白,你不用怕。”頓了頓,又加了句,“你怕了也沒用。”
他站起來走到顧錦朝麵前,瞧著她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幫你嗎,好好想想。你這麼聰明,肯定想得明白的。我怎麼會平白無故對一個人這麼好呢。”
顧錦朝隻覺得額頭直跳動,她低聲道:“大人……天色不早了。”
雪終於小了,等錦朝回到顧家女眷的住處時,她還有些心緒不寧。眾人卻圍上來噓寒問暖,馮氏更是責備了顧憐幾句:“讓你帶你大堂姐去,你倒好……看你大堂姐這身上濕的!”讓錦朝和她一起坐在大炕上暖著,錦朝隻能當接引殿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笑著和馮氏說話。
馮氏也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第二天雪過天晴,馮氏才讓小廝套了馬,他們一行人準備回去。
路上卻遇到了一頂軟轎,重兵把守,氣派非凡。馮氏招了許嬤嬤去打聽,許嬤嬤一會兒就回來了,語氣壓得很低:“……轎子用的是犀花紋杭綢麵簾子,隨行的是神機營親兵,那後麵跟著的小廝跟我說,是宛平陳家的三老爺的轎子……”
馮氏頓時驚訝了:“陳閣老?”她頓時有些拿不穩了,陳三爺可是顧德昭的頂頭頂頭上司,要是能和他搭上話,那顧德昭晉升戶部侍郎肯定更有可能。但是非親非故的,人家又怎麼會理她呢……
馮氏不由得怨怪天氣了,要不是這雪下得太大,昨天就能見著陳閣老了,指不定就能說幾句話呢!
那顧瀾的外祖母宋夫人早說過能和陳閣老搭上話,但馮氏看他們家老爺也不見得和陳閣老親密,幫著遞話是根本不可能的……馮氏不想錯過這麼個機會,想了很久才跟許嬤嬤說:“……咱們有好幾個糖食果脯的攢盒,你拿去送給陳閣老……人家要是不接,你就立刻回來。”
顧錦朝在旁看著不說話,馮氏這舉動其實有點不妥當。
過了會兒許嬤嬤回來了,顯得十分高興:“太夫人,閣老聽說我是顧家的仆婦,就把東西接下了!”
馮氏賞了許嬤嬤一對八分的銀裸子,和顧錦朝說:“閣老倒也平易近人,可惜不能說上幾句話。咱們表示了好意總是沒錯的……你父親擢升的事指不定有希望!”
顧錦朝笑道:“……還是祖母妥當。”
陳三爺會隨便接人家遞來的東西?她覺得不太可能,她怕陳三爺覺得是她送的……應該不會吧!
結果回去沒過幾天,她收到了一幅畫卷,畫的是墨竹圖,筆鋒有力,十分瀟灑閑逸。還在上方題了四個字,工整嫻熟的館閣體‘以德報怨’。
顧錦朝看了不由得失笑,三爺真以為那盒糖食是自己送的,他不喜歡糖食。
她讓青蒲把這幅畫收進私庫裏放好,不能拿來掛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