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舊時(1 / 2)

北風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轉,青磚上結了霜。而院子裏正有兩個穿著青色棉袍的婆子在攤開席子收集積雪。

看到白芸回來,那微胖一些婆子停下手中動作,抬頭對她笑道:“姑娘回來啦,這風雪下得如此重,跑這一趟是辛苦了!”

白芸是二等丫鬟,這些下等婆子都得小心翼翼討好她。她心中優越,嘴上卻謙遜道:“隻是小姐吩咐走一趟,沒什麼打緊的。這雪你們收來做什麼?”

李婆子忙道:“是小姐吩咐的,讓多收點雪水,存在陶罐裏用……”

白芸聲音不覺一輕:“小姐醒了?”

李婆子說:“醒了沒多久,就靠著窗看書呢。”

白芸這才慎重地往屋門去,她抱著手摩擦,隻看見自己呼出的熱氣變白。挑開簾子走進屋裏,立刻覺得渾身暖融融的。炭盆裏燒著炭火,右邊臨門一塊屏風,由白玉和翠玉嵌成的百鳥錦屏,華麗精致。依靠著放了一個景泰藍纏枝蓮梅瓶,裏麵插著幾隻半開的梅花。

臨窗的大炕上擺著雞翅木的小幾,上麵放著一個瑞獸香爐,小姐正靠著繡金色祥雲紋的大迎枕,手裏拿著書,肘節支在床沿上,身上披著毛茸茸的貂氅,頭發沒有絲毫裝飾,水滑的青絲落在貂氅的藏藍色緞麵上,神態慵懶。而采芙就站在一旁候著。

看到她進來了,錦朝才慢慢抬起頭:“你可去打聽過了?”

白芸點頭,走近了一步低聲說:“廚房周管事告訴我,青蒲前年就被二小姐要去了,應該是在她的小廚房當值吧。小姐,您怎麼突然想起問她了,青蒲當年不是因偷盜您的一隻玉鑲金的發簪,被您發落到廚房了嗎……”

錦朝淡淡看她一眼,繼續低下頭看自己的書。“我的事,容得著你多問,越來越沒規矩了。去幫著李婆子和常婆子把雪收起來吧。”

白芸頓時心中一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小姐做的事,她多什麼嘴。

白芸有些神色不安,外頭下著大雪,天氣又冷,若是去收集雪水,她這纖纖玉手肯定是要生凍瘡的,但是她也不能違逆小姐,道了一聲是才退出屋子去。

錦朝抬起頭,問站在一旁靜默不語的采芙:“留香呢,怎麼都沒見著她。”

采芙說:“您不是打發她去給四小姐送一盒鬆仁粽子糖嗎,恐是雪大路滑,路上耽擱了吧。小姐,您這靠窗坐著也冷得很,身子骨還沒好完全,還是先回床上躺著吧……”

錦朝擺擺手:“去把這爐香倒了去,平時若是不必要,屋子裏就不要燃香了。”

這香味實在甜膩,她聞著覺得頭暈。

采芙道是,抱著香爐去倒香灰。她挑開簾子走出去後,錦朝才放下手中的書,看著自己屋中的陳設。一旁就是雕玉蘭麒麟祥雲的紅木千工床,掛著纏枝蓮紋的綢帳左手旁四扇槅扇後看得見一張金絲楠木的桌子,臨窗還有兩把紅漆椅,高幾上還有一盆常青鬆盆景。

錦朝閉上眼睛。

昨晚醒來,看到的就是這般奢華的場景,她卻到現在都還沒有適應過來。並非場景不熟悉,相反,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這是自己未出嫁時在顧家的宅院清桐院。隻是在她大病的時候,這裏就已經被父親賜給一個新抬的姨娘了。

而丫鬟白芸,在自己嫁入陳家後不久就因為失言被老夫人發落了。

采芙沒有跟她去陳家,最後年齡大了,被父親賞給了一個顧家的掌櫃做妾。

隻是現在看到的一切都還是完好無損的。

錦朝看了一會兒書也確實倦了,沒等采芙回來,自己扶著旁邊的高幾穿了緞子鞋站起來。

采芙說自己偶感風寒,已經病了好幾日了。

錦朝記得這件事情,母親在她十五歲那年得了場大病,大半年後就去世了。在母親病重的時候,她還聽說陳玄青要與另幾個世勳貴家的少爺要去國公府賞花會,迫不及待拾掇了自己想與他相遇。

可惜那天風雪太大,梅花開得並不好。她和留香一起等了紀久,都沒有看到陳玄青來。回來之後就生了場病,接連四五天沒去給母親請安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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