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聽得津津有味,這些事兒宋滄是絕對不會跟她講的,她對宋滄的了解實則少得可憐。“那他為什麼會回到這裏?”
“因為故我堂在這裏。”朱杉說,“他沒跟你說過故我堂的來曆?”
回去的路上,路楠給宋滄發信息彙報三花貓的情況。宋滄回了個電話,路楠盯著手機看了十幾秒才接。她印象中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像貼著她耳朵說話。
沈榕榕把著方向盤,示意路楠開免提,無聲地講:我要聽聽流氓又撒什麼謊。
宋滄聲音很好聽,嗓音沒有抽煙人士慣常的沙啞,尾音帶一點上挑的小尾巴。看不到他的時候更能察覺到他聲音中的許多起伏和變化,比如他故意用溫柔的口吻道謝:“謝謝,你又幫了我一個大忙。”
路楠調整情緒,很冷冰冰地回答:“三花沒病。”
宋滄:“沒事,進了果凍醫院,山豬總能給我查出點兒毛病來。”
香樟園的物業給滯留小區的人提供了隔離住所,宋滄要在那裏度過整整十四天。他叮囑路楠出行注意防護,嘮嗑好久突然問:“這段時間,你能幫我看著故我堂嗎?”
沈榕榕吹了聲口哨。路楠想都不想:“不能。”
宋滄:“我會給你錢,就當幫我看看小貓吧。它們怕生,高宴現在又不在,我隻能麻煩你。”
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縱然你知道他的可憐巴巴是七分戲三分真,你也難以硬起心腸拒絕。路楠知道他又在做戲,踟躕著不想答應。這人還沒為那天的冒犯行為道歉,也沒有解釋他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態度,更沒有……
拒絕的理由很多,路楠還沒想透徹,宋滄又說:“兩周,每天隻需要幫我看店,處理一些日常的事情。勞務費一萬,夠嗎?”
路楠果斷:“成交!”
沈榕榕幾乎和宋滄同步笑出聲。路楠伸手去捏她大腿,沈榕榕無聲地笑得更誇張。兩人聽見宋滄那刻意的,但仍舊很好聽的聲音:“路楠,謝謝你。”
路楠就這樣成為了故我堂的臨時員工。
故我堂麵積不大,二樓路楠上不去,她每天進店的第一件事,就是點開宋滄發來的長達數頁的注意事項:開門先打掃衛生,保持書架清潔,消除異味,把可以低價售賣的書放到門外架子上,給花圃澆水,給貓們補充貓糧和飲水,並整理好前一夜的三貓爭霸戰場。
除了這些雜活之外,更重要的則是接待和應對到故我堂來的客人。
拜訪故我堂的客人分三類:隨意走進來的顧客,有目的而來的顧客,以及和宋滄有私交,來看新貨的顧客。第一種尋常接待,第二種則必須跟宋滄溝通——為了和店主保持聯係,路楠不得不加了宋滄微信。第三種則容易得多:先聊一會兒天,說說宋滄如今窘狀,各自笑一會兒之後,主隨客便,隻要客人不招呼,路楠便任由他們在店裏活動。有時候客人有要求,宋滄和路楠就相互配合,在拍賣網站上哄抬客人拍品的價格。
宋滄負責一切線上事宜,在網站、論壇裏更新貨品、談妥價格,路楠根據他的指點尋找書籍或物品,打包寄出。為了準確找到書籍——宋滄稱某種書籍故我堂有好幾個不同印本,絕對不可發錯——路楠跟他視頻過好幾次。
她看著畫麵裏的宋滄一天比一天粗糙,胡茬也不打理,頭發亂得像鳥窩,人卻還是英俊的。可恨,長得好看就是得天獨厚,路楠一邊找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宋滄說笑話。
他還沒有道歉。她牢牢記住這一點,從不以好臉色麵對宋滄。
“最近有奇怪的人去過故我堂嗎?”宋滄在手機裏問。
路楠切換了後置攝像頭,不讓他看自己,鏡頭裏幾隻貓在地板上曬太陽:“有仇家來找你尋仇?討債?”
宋滄笑:“嗯,討債。”
他笑得很輕快,路楠想了想問:“情債?”
宋滄:“是啊,很大、很大的情債。”
路楠現在完全不知道他說話哪句真哪句假,冷笑兩聲,關掉視頻。
幾天之後的中午,路楠抱著筆記本在許思文的空間和微博上尋找梁栩、章棋的蛛絲馬跡時,門忽然被推開了。
風聲與風鈴聲一同灌入。她抬起頭,看見一個豐滿女子大步邁進故我堂。
“宋滄呢?”她看一眼路楠,目光在店裏掃了一圈,看向二樓,“宋十八!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