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撞上溜滑板的小孩,路楠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餐廳。她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梁曉昌也沒有追來,苦澀感在舌尖淤積,她頹然坐在廣場邊。
她今天情緒失控,和宋滄當然是有關係的。宋滄點燃了她心底的一些東西,燒起來後無法簡單撲滅。她懊惱、踟躕,理智知道自己應該停下,可宋滄這樣的人……宋滄這樣特別的人。
但此刻心底熊熊的烈火,與宋滄絲毫無關。
周喜英一貫強勢,做出的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路楠必須按照她的要求去盡力溫柔、和順,滿足周喜英的期待。
路楠也有過叛逆時期,但她一看到周喜英的眼淚就繳械投降了。周喜英很懂怎麼讓路楠順從,最親近的人才最知道刀子捅在什麼地方,傷人最重。
路楠心想,自己永遠不會原諒梁曉昌了。因為他的那句話。因為他明知道這是路楠的死穴,是路楠最痛苦的一處,他偏要重重按下去。
好像隻要路楠痛了,他就贏了。
路楠開始恨他,咬牙切齒地恨。愛他的感覺,就在這一句話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人站在她麵前,擋住了光線。
“你好,”是年輕的男人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路楠不想抬頭,搖了搖。男人遞來一包紙巾。
路楠抬頭看他,是個娃娃臉、戴眼鏡的陌生人。
“我剛剛也在餐廳裏,看到你和男朋友吵架。你沒事吧?”見路楠臉上毫無淚痕,男人有些尷尬地收回紙巾。
“……”路楠上下打量他,“我們認識嗎?”
“我叫高宴,我是宋十八……宋滄的朋友。”高宴連忙掏出名片,“在鳳河派出所門口,我們見過。”
這名字路楠有印象,是宋滄的記者朋友。她收下名片,語氣緩和:“不好意思。”
高宴笑笑:“是我太唐突。”
路楠正把他的手機號碼錄入通訊錄。高宴忽然想起宋滄說過,路楠至今沒收錄他的號碼,這令宋滄十分挫敗。
“高宴,好名字。”路楠扭頭看他,神情不像誇讚,像一種威脅,“你看到的事情,對宋滄保密。”
“明白,我不是碎嘴的人。”高宴本來打算過來安慰路楠,和她套套近乎,但路楠似乎不需要任何人安慰。見她起身離開,高宴連忙跟上:“你去哪兒,我送你吧。”
路楠很奇怪地看他:“宋滄的朋友,都跟他一樣性格嗎?”
高宴:“那不是,他在我們之中也算是奇怪的。”
路楠笑了:“我同意。”
這兒不好打車,路楠接受高宴好意。高宴問她去哪兒,路楠盯著他看了兩秒鍾:“故我堂。”
兩人抵達故我堂時大吃一驚:店裏居然有客人!
一個戴眼鏡的老婦手裏兩本書,正和宋滄說話。宋滄起初是笑眯眯的,看到高宴和路楠一前一後走入,目光頓時險峻,冷冷掃向高宴。
高宴心頭暗樂,把路楠引到沙發,又問她想喝什麼,紳士得很做作。
宋滄的目光像刺一樣紮在高宴背上。
高宴背對他,低笑:“真可怕。”
微妙氣氛中,路楠陰鬱心情忽然一掃而空。她從不知道看宋滄對敵的警惕表情居然這麼令人愉快。於是在宋滄能看到的角度,她微微側頭,衝高宴露出溫柔得堪稱甜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