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葉家牽連,常東方去世時,也隻是正廳級待遇,在允陽市養老部門掛一閑職。
他的遺體已經運到允陽殯儀館,家裏設置靈堂,供各方麵前來吊唁。
厲元朗趕到常東方家裏時,已是午夜時分了。
靈堂設在客廳,隻有常鳴以及兩個親戚守靈。
莊嚴肅穆,卻顯得格外冷清。
常鳴看見厲元朗風塵仆仆趕到,連忙起身相迎。
握著常鳴手的時候,厲元朗說道:“我先祭拜常叔叔。”
厲元朗點燃三支香,衝著常東方的遺像深深鞠了三個躬。
望著遺像中常東方那張熟悉的麵龐,厲元朗倍感傷感,神色沉重。
良久,常鳴過來勸慰厲元朗幾句,並把兩名親戚介紹厲元朗認識。
這是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妻,一看狀態就是農民。
他們是常東方的外甥和外甥媳婦,聽常鳴介紹厲元朗是什麼書記,並沒有感到驚訝。
舅舅就是大書記,村裏也有書記,在他們思維裏,對於“書記”一詞,早就免疫了。
“哥,你能專程前來,我十分感謝,謝謝。”
厲元朗拍了拍常鳴肩頭,歎氣道:“於公於私,我都應該送常書記最後一程,說別的就見外了。”
這會兒,王中秋湊過來,低聲請示厲元朗:“厲書記,酒店我都安排完了,您什麼時候過去休息?”
厲元朗擺了擺手,“不忙,我和常鳴說一會兒話,你在樓下等我就行。”
王中秋領命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常鳴感慨道:“中秋人不錯,我的事情他沒少幫著忙乎。唉,他都是當鄉長的人了,還不忘舊情,就衝這一點,你看人的眼光挺準。”
“常鳴,我聽說你的事了,不要灰心喪氣,我來幫你解決。”
提到此事,常鳴忙說:“哥,咱倆去陽台抽支煙透透氣。”
看得出,常鳴是不想讓自家表哥表嫂知道這一切。
十月初的允陽,夜裏已經很冷了,哥倆坐在陽台的椅子上,全都感覺到微許涼意。
噴雲吐霧間,常鳴惆悵道:“自從走上仕途之路,有叔叔的謀劃,有你的幫襯,我全無壓力。”
“可叔叔下野,你遠調他鄉,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世態炎涼。安縣長對我有成見,處處針對我,這次沒給他辦事,隻不過是個幌子,早晚他要打壓我,把我調離目前崗位。”
“金書記倒是能在關鍵時刻維護我,我明白,這種維護僅是表象,是建立在你和他的特殊情義上,終究會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
“哥,當初我聽從你的意見,經常向金書記彙報工作。但我從未融入進金書記的核心圈子裏,中間始終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金書記是戴鼎縣的天,絕對的說一不二,就連安縣長都讓他三分。像我們這一級別的官員,都為能跟隨金書記而臉上有光。”
“我費勁心力向金書記靠攏,就是中秋在離開你之後,也火速被金書記接納,為什麼獨獨我不行。”
“哥,你幫我分析分析,到底是什麼原因,我實在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常鳴一頓訴苦,厲元朗已然猜到原因。
當初提拔金勝,是常東方執行水慶章的意圖,叫停了金勝的升遷之路。
金勝嘴上說不在意,心裏怎會沒想法。
這筆賬,最終落在常鳴頭上,由他替他叔叔買了單。
還有一點也很主要。常鳴是葉家的人,葉家卷入紛爭,敗走麥城。
以金勝的處境,無論如何也不想沾惹上,把常鳴歸入麾下,同樣也分擔了風險。
他畢竟隻是個縣委書記,在上層眼裏什麼都不是。哪怕省裏有人罩著你,真要是看你不順眼,分分鍾就能拿下。
所以說,金勝絕不會隻為了一個用處不大的常鳴,就去淌這趟渾水。
十多年的努力,不會因此而付諸東流。
厲元朗理解金勝的苦衷,可他沒法向常鳴道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