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火焰和海水(1 / 3)

綢緞摸起來手感很好,燈火也很溫暖。皇甫恭對崔榮的回禮非常滿意,迅速忘記了白天出戰受挫的煩惱。

至於軍中不準攜帶女眷的規矩,以及崔榮此舉算不算明知故犯,他才沒功夫去管。

高麗國的所有規矩,都是針對尋常百姓所製定的。他們八大豪門子弟,從生下來第一天起,就已經跳出了規矩之外。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夜半時分,忽然有洪亮的號角聲,將皇甫恭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地伸手抓了一把,“綢緞”仍在。睜開眼睛,他卻看到一張驚慌失措的麵孔。

“公子,起火了,外邊起火了。”擁有綢緞般順滑皮膚的少女,低聲哭喊。鎖骨、前胸等處,仍舊留著睡前二人及時行樂的印記。

這讓皇甫恭很疑惑,分不清自己是正在做春夢,還是剛剛從夢裏回到現實。然而,接下來的刹那間,卻有一連串更淒厲的叫喊聲,迅速幫他做出了驗證。

“敵襲,敵襲——”

“著火了,著火了,宋人殺過來了。宋人在放火燒船!”

“保護都指揮使,保護都指揮使。放弩槍,放弩槍阻止縱火船靠近!”

……

“來人——”皇甫恭大叫一聲,翻身坐起,手忙腳亂地抓了衣服遮住自己光溜溜的身體。

是宋軍借助他們熟悉當地水文的優勢,趁夜發起了火攻!皇甫恭記得,大前天半夜,宋軍就發起過同樣的夜襲。

隻不過,那次,宋軍縱火的目標是蔡仁願所直屬的中軍分艦隊。當時,他和車立、崔榮兩人,還心照不宣地選擇了袖手旁觀。

而這次,該死的宋軍,居然在他身上如法炮製!

“保護公子!”

“保護都指揮使!”

“公子小心……”

親兵都頭皇甫良帶著七八名弟兄,跌跌撞撞地衝進寢倉。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焦灼,“都指揮使,不好了……”

“慌什麼?幫我趕緊披甲!宋軍沒幾個人,隻要我們自己穩住陣腳,他們就占不到多少便宜走!”皇甫恭抬腳踹了距離自己最近的皇甫良一記,高聲打斷。

這是他根據安插在蔡仁願身邊的眼線,所彙報的情況,總結得出的經驗之談。

那一次,如果蔡仁願能夠沉得住氣,從容調遣兵馬,至少能讓損失降低一半兒。

而即便蔡仁願當時應對失當,實際上,宋軍也隻焚壞了十多艘戰艦。剩下的損失,全是蔡仁願手下的將士過於慌亂,戰艦彼此碰撞所導致。根本不該算成宋軍的戰果!

“哎,哎,不慌,屬下不慌!”親兵都頭皇甫良吃了窩心腳,卻不敢喊冤,紅著臉高聲回應。緊跟著,卻又壯起膽子開口提醒,“啟稟都指揮使,不一樣。這次宋軍來了好多船,真的好多船!港灣裏,港灣裏到處都是縱火船!都指揮使,趕緊下令起錨,趁著亂,屬下保護您先衝出去。”

“你胡說!宋軍主力在登州!怎麼可能趕過來!”皇甫恭大急,一把推開自己的親兵都頭,大步衝上甲板。

宋軍主力遠在登州,登州對麵的大謝戍島上,還有蔡仁願率領艦隊虎視眈眈。

他們怎麼可能,在蔡仁願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到膠灣。

一定是有人弄錯了,一定是有人過於慌張。

宋軍主力沒法趕過來,膠西縣城內的守軍數量非常有限。即便夜襲,也給高麗分艦隊造成不了太大損失。

一邊在肚子裏給自己打氣,皇甫恭一邊舉頭四望。刹那間,如同被冷水澆頭!

四下裏,已經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晝。根本不用費任何力氣,他就能夠看到,數以百計的漁船和舢板,點著篝火,梭魚般在港灣之內縱橫來去。

而自己麾下的那些戰艦,卻因為驟然遇襲,根本沒時間起錨,更沒辦法閃避。

從睡夢中被驚醒的弟兄們,站在甲板上,盡一切可能阻擋漁船向戰艦靠攏,卻擋得住這艘,擋不住那艘,最後,幾乎就眼睜睜地看到漁船與戰艦撞在了一處。

“砰!”因為體型相差太懸殊,漁船與戰艦相撞時的聲音很輕微。然而,一道耀眼的火光,卻貼著戰艦的側舷騰空而起。

漁船的首部被撞破了,船艙內的魚油,一半兒淌向了戰艦旁邊的海麵,另外一半直接灑在戰艦側舷上。

火光貼著沾染了魚油的海麵和船舷翻滾,轉眼間翻上了戰艦的甲板。光著屁股的高麗水師將士,拎起水桶和沙桶努力滅火,效果卻微乎其微。

“起錨,起錨。通知所有戰艦起錨,起錨之後立刻劃槳遠離海岸!”不敢繼續再看下去,皇甫恭扯開嗓子,不顧一切地大叫,“水麵寬闊,先甩開宋軍,然後再整隊反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淒厲的海螺聲緊跟著響起,將他的命令,瞬間周圍所有人的耳朵。

幾艘哨船,立刻劃動船槳,分散向四周衝去。傳令兵站在船頭,手舉海螺,一遍遍將皇甫恭的命令重複,力爭讓更多手足無措的水師將士,及時聽到主將的指點。

皇甫恭腳下的甲板晃了晃,緊跟著,也開始緩緩移動。巨大的鐵錨,被水手們用轆轤和繩索,從水底拉起來,減輕對戰艦的羈絆。

四十多支船槳同時下水,推動戰艦向後移動,遠離海岸。比起宋軍用來縱火的漁船和舢板,皇甫恭腳下這艘戰艦,堪稱巨無霸。隻要能加起速度,升起船帆,就可以撞碎所有阻擋,揚長而去。

二十丈外,另一艘一百二十料戰艦,反應比皇甫恭腳下這艘更快。竟然搶先一步離開了海岸,然後迅速掉頭,將船首轉向膠灣入口,同時將竹片和蘆葦編製的主帆快速升起。

“是崔榮新換的座艦!”皇甫恭迅速就認出了那艘戰艦屬於誰,眉頭再度驟緊,“這廝,倒是逃出經驗了!”

還沒等他想好,是否命令自己座艦追過去,與崔榮並肩撤離。三艘舢板,忽然貼著水麵飛掠而至。

崔榮的座艦上,立刻施放弩槍攔截,卻因為舢板太小,且移動速度太快,根本沒有命中任何目標。

而舢板上的大宋健兒,卻果斷用手中火把,點燃了腳下的木製油桶。隨即,一縱身,迅速紮向了海麵。

三艘無人控製的舢板,速度絲毫沒有減慢,冒著戰艦上射下來的箭雨,向其繼續靠近。

十步,五步,三步,砰!

撞擊聲仍舊微乎其微,並且迅速被尖叫聲和海浪聲所掩蓋。

舢板碎裂,傾覆,燃燒的木桶落水,繼續被波濤推著撞向戰艦的側舷,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將更多的魚油和火焰,灑上戰艦。

前後不過才十幾個彈指功夫,崔榮的座艦,就變成了一團移動的篝火。崔榮本人,又像當初攻打登州港時那樣,在親兵的簇擁下,搶了一艘備用舢板,棄艦而逃。

有一整隊漁船和舢板,飄忽而至。船上的宋軍將士,明顯看到了崔榮棄艦逃生,卻沒有對他發起攻擊。而是直接忽略了他,撲向了另外一艘剛剛開始升帆的高麗戰艦。

引火物迅速被點燃,三隻舢板和一艘漁船脫離隊伍,撲向目標,就像狼群撲向了耕牛!

“左轉,左轉,避開漁船和舢板。”一股寒意從腳底板處湧起來,刹那間直接竄入皇甫恭的心窩。扯開嗓子,他再度大喊大叫。

宋軍這次不是小規模偷襲,而是試圖將所有停靠在膠灣的高麗戰艦全部葬送。天呐,他們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他們怎麼有這麼多漁船和舢板?

如果膠西城內,有這麼多宋軍,他們白天時,為何不出城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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