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垂拱殿內,刹那間一片沉寂。
所有人,包括對韓青和丁謂兩個抱有極大信心的寇準,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寇準先前之所以堅持要等等再做決定,是相信丁謂、韓青和王欽若配合默契,可以頂住叛軍的進攻,或者取得一到兩場局部勝利,穩定局麵和人心。
寇準卻無論如何都不敢,也不可能想得到,韓青竟然在丁謂和王欽若的支持下,主動向叛軍發起了夜襲,並且一戰就讓楊行彥身首異處!
將眾人的表現看在眼裏,劉成珪偷偷撇嘴。隨即,雙手將密報舉到禦案前,躬身行禮,“老奴恭賀聖上,用人得當,一舉掃平反賊!”
“官家洪福!”
“官家英明,提前布下殺局,令反賊無路可逃!”
“官家未雨綢繆,賊人原形畢露,自投羅網!”
……
垂拱殿內,會拍官家馬屁的,可不止是老太監劉成珪一個。
六監、九寺、二班,都有一大堆平時列席廷議,卻沒機會說話的閑散官員,需要在趙恒麵前表現。因此,一個個紛紛閃身出列,將稱頌的話一筐接一筐朝著禦案之後砸。(注:六監九寺,指少府,將作,太常,宗正等事務性機構。二班是東西兩班。這些部門的主官都在正六品之上,但在大宋,基本都屬於沒有實權的閑職。)
“謬讚了,謬讚了,諸卿謬讚了。”雖然明知道閑官們是在奉承自己,趙恒依舊覺得飄飄然肋下生雲。笑著擺了擺手,故作謙虛,“朕隻是覺得丁謂和韓青兩個,人才難得,才派他們去京東東路處理張文恭遇刺之案,沒想到,他們居然給了朕這麼大一個驚喜!”
說罷,大宋官家趙恒清了清嗓子,就準備給韓青、丁謂和王欽若三個以重賞。卻不料,諫議大夫李隆,竟然又搶先一步“跳”了出來。先對著他施禮謝罪,隨即,便將目光轉向了劉成珪,“敢問都知,你手中的捷報,是從何而來?能否保證準確無誤。據李某所知,王欽若能調動的,隻有數千廂兵,又如何能靠一場夜襲,便擊敗了登萊水師左軍?”
“刷——”仿佛有聲音響起,無數道目光迅速落在劉成珪的臉上,等待他的確切答案。
特別是那些先前試圖替嚴家脫罪的官員們,一個個恨不得把目標變成刀子,逼著劉成珪承認,他帶來的捷報,是以訛傳訛。
剛才這些人之所以有膽子顛倒黑白,最大的依仗,便是楊行彥和此人麾下的登萊水師左軍。
在他們看來,眼下朝廷在京東東路缺兵少將,從汴梁派禁軍平叛,一時半會兒又趕不及。為了避免事態糜爛,讓丁謂和韓青受一點委屈,對嚴家的罪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理所當然。
所以,劉成珪獻上的捷報,必須是以訛傳訛。哪怕不是,叛軍輸的也不應該像他說的那樣利落。
退一萬步講,哪怕楊行彥真的已經身死,其麾下,也應該有殘部,繼承他的遺誌,繼續打著討逆的旗號,跟丁謂和韓青兩個周旋到底!
令他們非常失望的是,劉成珪幾乎想都沒想,就冷笑著回應,“李大夫懷疑劉某手中這份捷報不實,恐怕讓你失望了。這份捷報,是皇城司的兒郎們,反複核實了三次,才上報的。否則,應該昨天半夜,就能送到官家案頭。如今,叛軍已經作鳥獸散。楊行彥和那個遼國細作頭目的首級,也被丁謂裝進了匣子裏,與他的報捷文書一道,以八百裏加急往汴梁送。估計最遲今天下午,李大夫就能親眼看到。”
故意稍作停頓,他快速掃了一圈兒滿臉失望的言官們,才繼續補充,“至於王欽若手頭隻有數千廂兵,如何能一戰全殲了登萊水師,你可得問懂行的人了。劉某是個外行,不知道其中緣由。不過,想必是楊賊不得人心,而官家洪福齊天罷!”
“李某,李某並非,並非懷疑劉都知手中的捷報。而是,而是事關重大,理應謹慎!”李隆徹底絕望,先結結巴巴地解釋了一句,隨即再度對趙恒躬身,“官家恕罪,臣過於謹慎了,並非存心掃官家的興!”
“無妨,你不過是盡分內之責爾!”趙恒心情正好,懶得跟他計較,笑著輕輕揮手。
“臣弟剛才誤判形勢,差點兒令皇兄做出錯誤決斷,請皇兄治臣弟之罪,以儆效尤!”雍王趙元份的表現,比李隆磊落得多。不待此人後退入座,就主動向趙恒請求責罰。
“雍王這是哪裏話來?你能替朕分憂,朕高興還來不及,怎能因為小錯,就降罪於你!”趙恒笑了笑,滿臉慈愛地搖頭。x33xs.com